看到章月回走過來，完駿就氣不打一來，這個多的商人，要不是他把消息賣了好幾手，說不定這件事都沒那麽複雜。

完駿不耐煩地把人堵在門口，道：“章老板別幫倒忙我就很高興了。這裏沒什麽需要你的，請回吧。”

章月回厚著臉皮往裏看了一眼，瞥到了地上的，麵上殷勤：“大人，帝姬是了傷嗎？我那倒是有些珍稀的藥材，服用後再重的傷勢也能即刻緩解。”

完駿頓了頓，他雖然對章月回有戒心，但也清楚他就是個八麵玲瓏的商人，唯利是圖。背後捅人刀子，麵上絕不可能撕破臉，一味藥而已，他就是來獻個殷勤的，畢竟自己現在仍是瀝都府裏最大的勢力，他要結著自己。這份殷勤他倒是能收，對徐叩月的傷勢一定有好。

“那你還不去取？”完駿眉頭一皺。

南在房間裏頭張地聽著，總覺得章月回來沒那麽簡單。

果然，就聽到章月回道：“隻是這味藥用量需控製得十分準，否則便是劇毒——府上若有最了解帝姬的大夫，不如讓隨我一起去抓藥。”

“你，過來，”完駿對南命令道，“跟章老板走一趟。”

章月回這時才跟著完駿的話十分自然地看向了南，他裝作不認識，不聲地迎上了的目。

南急得朝他輕輕搖了搖頭，用目向他求助，但章月回視若無睹。

南這才明白了……章月回要在這局裏帶走。偏偏這個時候本無法拒絕！

要是這樣跟著章月回走了，如何帶走帝姬？計劃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南隻能先拖一拖時間：“我要先為帝姬施針，穩住的傷勢，才好去跟章老板抓藥。”

完駿的時間迫，招手點了一個侍衛，“你一會跟著章老板和大夫一起，我去追刺客。”

說著，完駿便大步離開。

南飛快地進帳中，和徐叩月對了個眼神。

徐叩月要往南手裏塞一樣東西，示意讓直接帶著東西離開，但南按住的手，無聲而堅決地搖了搖頭。

說過的，要把一起救出去。

不消片刻，南便從帳子裏走了出來。

章月回波瀾不驚地朝輕輕頷首，轉領著人出門。侍衛跟在兩人後。

出了完府，街上已經有些了，刺客風波顯然已經波及到了周圍的街道。馬車在鬧市裏行不，隻能步行前往。

章月回走得有些急切，怕南半路跑了，也顧不上什麽，當著侍衛的麵便抓住了的手腕，拉著沿街坊往前行。

他步伐大，南跟得有些踉蹌。

走出去幾步，章月回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散漫的目變得無比鋒利，盯著南。

這個“南”不自覺往後了一步。

章月回已經察覺出了異樣，這絕對不是南會有的步伐和眼神。他難以置信，因為他完全沒有對南設防，更沒想過會騙自己。

他顧不上什麽了，手要去的鬢後，確認那裏有沒有人皮麵的痕跡，手剛過去，忽然被人一擋。

隻見從簷上跳下來一個黑人，擋在“南”前，巷口也竄出來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從後麵將跟來的那個守衛殺了。章月回的暗衛立刻出手，與那兩人過了一招，但他們並不戰，拉上“南”就走，轉眼便消失在暗巷盡頭。

暗衛還想追上去，卻被章月回攔住了。

那本就不是南。

——他太大意了！他能弄到的人皮麵，秉燭司想辦法也可以弄到，他們的行不可能沒有備用方案。

剛才那個人，想必是徐叩月。

那真正的南……還在完駿府上！

章月回的心就像這逐漸黯淡的天幕一樣，攔不住要往山穀墜去的夕，力一握，卻隻留住一抹燦爛了一瞬的餘暉，然後一切都被留在了黑夜裏。

他是想將計就計，帶南離開那個危險的地方。他不在意舊朝的公主，也不在意新朝的王，這個世界清明或混沌與他無關，他隻想抓住最後一點屬於他的溫暖。他認為這是謝卻山的謀，是他蠱了南，故意把放在了一個掣肘他的位置上，他不想讓自己心的孩變紛爭中的籌碼。

他以為把架到那個境上，就無可逃，心甘願地跟自己離開。

但竟願意用自己換徐叩月。

這一刻他才發現，是自願的。

“你跟太久沒見了，你早就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謝卻山的話像是一種魂不散的詛咒，即便他不相信，他嗤之以鼻，可所有的事都在朝著那個方向發展。

這一次，他又害了。

他分明是想離近一點，想要拯救的。

章月回的手發著抖，他有點無措——他該怎麽辦？

……

完駿領人一路追著刺客，越追越覺得不對勁。一個人輕功再好，飛簷走壁了這麽久，力也該下降了。但那個黑人行始終矯捷，速度飛快，偶爾在屋舍之間消失，很快便竄了出來，溜著他們滿城跑，但又能讓他們牢牢跟住。

完駿反應過來了——這本不是一個人！這是一場有計劃的“逃跑接力”，是調虎離山之計！那麽此時府裏空虛，徐叩月……

“回府！立刻回府！”完駿氣急敗壞地大喝。

南扮作徐叩月坐在帳子裏，靜靜地等待著時間過去。

必須等徐叩月被救走，聽到同伴放出的信號聲後才能逃跑，否則府裏守衛就會反應過來，去追章月回，那麽計劃也將功虧一簣。

終於，看到窗外一束煙花在半空中炸開，這是解救功的信號！

南立刻起，從窗子翻了出去，用腕上袖箭悄無聲息地放倒了門口兩個守衛。

府裏的地形，每日走了無數遍，閉著眼睛都能出去。

然而就在一切順利，即將看到曙的時候，完駿帶兵殺了回來，他發現徐叩月不在房中，但褥子還是熱的，人一定還在府中沒跑多久，立刻讓人圍了府邸，大規模搜查。

南被迫折了回去，躲在了花園裏，但花園景致簡單，若是完駿大規模搜府，很快就會被找出來。

南已經被到了末路上，奇怪的是，此刻已經覺不到害怕了。反而很坦然，其實謝章月回的到來，至把徐叩月平平安安地帶了出去。

的任務提前完了。

時至今日終於能理解龐遇赴死時的心了，在生和死之間，人還可以選擇信仰。而南的信仰更為簡單，的死如果可以換來更大的價值，讓更多壞人死，讓更多好人活，就是值得的。

就是覺得有點可惜，出發之前，宋牧川認認真真地對著的眼睛說，“不要死。”

在與徐叩月換服的時候，用冰冷的手握著的手，也含淚對說，“不要死”。

還有一些沒來得及好好告別的人，想再看一眼的人。

南握了手中的匕首，準備做殊死一搏。無論生死，全力以赴。

就像是哪方的神明聽到了心裏的吶喊似的，一個素來非常倒黴的人，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迎來了一轉機。

搜查的士兵並沒有如期到來，列隊的腳步在靠近花園時，又調頭回去了。

府門，又一隊士兵湧了進來，竟是鶻沙也帶了人來，兩撥人在院子裏對上，誰都不肯相讓。

其實就是在剛才，鶻沙才從章月回那裏知悉徐叩月可能帶來傳位詔書的事。他一琢磨，徐叩月可是完駿非要帶來瀝都府的，當時說什麽能恩威並施，這會他的人出了事，卻不見他吭一聲。要是傳位詔書找到了，那完駿能不搶功？

必定是沒找到，故意下了風聲，或是被那人計迷了心智，要護著自己的人。不管是哪種，這可是能拉完駿下馬的好機會！

鶻沙正想著怎麽搞大這事呢，就聽說完駿府上出了刺客，他立刻便帶上黑營的首領九，氣勢洶洶地上門“幫忙擒拿刺客”。

九和他所統領的黑營是王庭真正的鐵軍隊，他們並不站隊朝廷任何派係，奉王命而來，輔佐鶻沙隻是任務而已，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為大岐的開疆拓土鋪路。

一切讓有損王庭利益的事，都會被黑營毫不猶豫地除去。那麽證明完駿失職這種事，當然要讓九親眼看到，日後向朝廷匯報時才能有個有力的人證。

完駿看到九的到來，心都涼了一截。他隻能撕破了同僚和睦的麵，不惜刀劍相向也要讓自己的兵死守著，絕不能讓鶻沙闖進去。

因為徐叩月已經不在府中了，要是被鶻沙查到了端倪，他的為生涯便結束了。

於是，兩撥人劍拔弩張，火藥味一即發。

而這就便宜了夾中尋找生路的南，趁著這個時候躍到屋簷上逃跑，逃之夭夭。

九眼力極好，即便在夜之中，也捕捉到了一個人影。

“有人跑了！”九神一肅，立刻輕盈地縱一躍，跳上屋頂，追了上去。

“快追刺客！”鶻沙一聲令下，帶來的士兵們立刻湧了上去。

完駿的人還在錯愕和心虛之中，就被衝散了。

潰不軍。

完駿知道，自己完了，九一出手，什麽都藏不住了。這一局，他輸得很徹底。

……

南頭也不敢回地在屋簷上狂奔跳躍，要盡快離開岐兵布防的勢力範圍，能選擇的路有限，無可避免地經過了雪塢的邊界。

當然，並不想進雪塢，一來會給雪塢帶來麻煩，二來……也不想回到這個牢籠裏。在雪塢裏，是一個不待見的卑賤的私生，是一個帶來不詳的寡婦，被迫藏起恣意，為了迎合世家的禮節束起手腳。好不容易掙了這些枷鎖，才不想回去。

然而不遠，章月回手中的弩箭頭對準了那個在屋簷間跳躍的。

他終於看清了，是一隻要飛翔的鷹。但在這遍布著危險的夜空之下，飛得越高，便越危險。

如果他留不住，那他就去找一個能困住的牢籠。

比起在這個世上完完全全地失去這個人，他寧願來恨他。

他要平安。

咻——一支箭淩空出，正好中了的南的小，隻覺上一痛，渾失去平衡，掉了下去。

正好掉在了雪塢的後院裏。

這夜正好清閑，陸錦繡帶著幾個使在院子裏擺弄盆栽。隻聽砰的一聲，一個黑的影從天而降，把院子裏的使們嚇了一跳。

眾人一驚，有眼尖的認出了南，抖著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