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著逐一復述罷那些被挑中的族人份,說話的兩名族人也在這復盤的的過程中意識到了其中的異樣,面面相覷間,一人道:“六郎這是……”
這是一個中用的也沒挑著啊?
須知,那二十九個人里,雖有年者,也有看起來年紀足夠唬人的中年者,但他們惟一的不同,卻不過只是“小廢”和“大廢”的區別而已……
這些人,個個是族中公認的不中用,或是腦子不中用,或是子不中用……
而崔家也并非專產廢之,同時集齊這二十九人,實非一件易事,一個不中用,或是偶然,個個不中用……那必然是六郎有意為之了?!
六郎這算什麼?
離開清河上路之后,族老曾痛心疾首地痛斥六郎乃是一只進了米缸的碩鼠,若是這樣說的話,六郎此舉,豈非等同是……這只碩鼠離開之際,甚至不忘將米缸里的老鼠屎也一并撈干凈帶走?
若換作尋常,這甚至稱得上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凈化……
六郎是懂得如何為族中最大程度降低損失的……
而換一種角度來看,六郎此舉,又怎麼不算是一種知人善用呢?
看起來隨手胡點了一通,實則一點也不胡……這背后分明是出于對每個族人的極致了解。
馬車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后,有族人揪心道:“六郎莫不是……不打算回來了?”
越往下想,便越覺得六郎此中之舉簡直著決絕——
一種名為“志在吃空范軍糧,誓不與范軍獻一計”的決絕……
畢竟六郎帶去的這些人,除了很會吃飯之外,實在也沒旁的大用了。
六郎選擇帶著一群這樣的人過去,實在給人以不留后路之。
“不,六郎必須平安回來。”族老道。
那個選擇將自己推出去保全族人的年,尚不知曉自己如今真正的分量。
“待到太原后,立即傳信京師,將此事告知家主……”族老再次道:“無論如何,都務必要將六郎平安帶回族中。”
幾名族人應下,再次催促隊伍加快趕路。
他們都很清楚,六郎拿來威懾范軍的話,實則半真半假。真在于太原的確會出兵接應他們,假在于太原守軍只在太原百里外等候,而無法繼續離開太原更遠。
所以他們要在段士昂識破此事之前,盡快短與太原守軍之間的距離。
此距太原守軍等候之應當尚有百里,他們人多趕路緩慢,此時務必要一快再快。
事實正是段士昂在聽取了崔瑯的提議之后,卻仍舊使人去了太原方向查探真偽。
段士昂派去的人在天將暗之際,返回跟上了段士昂的隊伍。
“將軍,前方的確有太原守軍接應崔氏族人,但那些守軍只在太原城百里外等候,而始終未有繼續往東的打算,只令了不足百名士兵往西查探崔氏族人況……”
聽到手下帶回來的消息,段士昂看向崔瑯馬車的方向,心中生出一被蒙騙的怒氣。
崔瑯的確不算撒謊,但話中之意卻分明夸大了事實真相……讓他誤以為太原守軍將至,而未敢貿然對崔氏族人武。
現下再去追,自然已經晚了。
而他自也不可能為此去再同一個紈绔頭理論掰扯什麼。
段士昂咽下這口怒氣,將此一筆賬記下,在昏暗中驅馬,沉聲喝道:“加快趕路!”
段士昂先前因在等后方的消息,隊伍一直是緩行狀態,此時馬匹突然加快,馬車里的崔瑯等人隨之形一陣搖晃。
但崔瑯卻松了口氣:“叔公他們必然已經同太原守軍接應上了……”
包括崔瑯在,這輛馬車統共著六名崔氏族人,此時一名十五六歲的年不問道:“六哥,彼時我們距離太原守軍等候之,至多也只剩下了百里遠……既有他們在前方相助,六哥為何還要主為質?”
“你傻啊。”崔瑯翻了個白眼:“當時什麼形你沒瞧見?那段士昂顯然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狠角,真打起來,就算我們讓人向太原守軍求援,太原守軍也愿意冒險趕來,但在那之前族中必也有諸多死傷,你連殺都不會,說不定頭一個枉死的便是你!”
那年了脖子。
“再者說了,我們又怎能輕易向太原守軍求援。”崔瑯的聲音低了些:“他們擅離太原百里已是冒險,如此關頭,太原的安危豈不比我等更加要?”
“且他們一旦與范軍了刀兵,太原與并州便會卷這場戰爭端。”
崔瑯道:“他們愿意打開太原城門接納收留我崔氏族人,皆是因長兄的待。而長兄如今在北境,忙于戰事,已是十分不易……我們只長兄照拂,卻從未幫過長兄什麼,又豈可再這般不管不顧地拖累長兄和并州?”
車沉默了片刻之后,一名青年認真道:“六郎言之有理……六郎今日之舉,是趁著那段士昂將信將疑之際,才得以將損失降到了最低,實為良策,此一點毋庸置疑。”
青年說著,看向左右年:“只是……六郎為何要帶上令節與守范等人呢?”
恕他直言,六郎帶上的這余下二十九人,除了他之外,簡直都毫無用啊。
“自然是因為你們……”崔瑯話到此,對上這位堂兄疑而自覺智慧的眼神,輕咳一聲,改口道:“自然是因為他們全都是廢啊。”
實則他這位堂兄崔塵也未好到哪里去,這位堂兄腦子倒是不算笨,是有三分聰明才智在的,但壞在另擁有十分自信,二者相抵之下,時常便倒欠了七分腦子。
有年委屈不滿起來:“六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急什麼,我又沒說我不是。”崔瑯嘆道:“我也是廢啊諸位。”
崔塵拍了下崔瑯的肩:“六郎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能想到如此良策應對,并另選擇將我帶上,已可見明智。”
崔瑯朝堂兄勉強一笑,點了點頭,才又看向其他人,解釋道:“你們想想,咱們平日里也無大用,即便族中選擇將咱們就此放棄,便也不會太過疼——”
若盡選些出的帶上,那不得影響族中的抉擇嗎?
“且經此一事,咱們從前干過的紈绔事,在族中便可一筆勾銷了。”崔瑯繼續安大家:“用咱們區區三十人來換族人平安,這不是賺的事嗎?”
“賺是賺了的……”一名年說著,聲音逐漸哽咽起來:“可是我害怕啊……六哥,我聽你話中之意,咱們是不是就只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