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雪下了一夜。

天微亮時，徐晏清醒了，他低頭看了眼懷中還在睡的人，靠過去親了親的額頭，接著，小心翼翼地將手從脖子下了回來。

祁願睡得很沉，毫沒有被驚。

接著，他又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洗漱完畢，出來換好服，輕步走至床邊，半蹲了下來。

祁願還在睡，不知夢到了什麽，眉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蹙著。

窗外微熹的晨，過薄紗簾淺淺地照進來，灰藍的調鋪了滿室，在細膩潔的臉上落下點點暈。

他抬起手，用拇指輕輕了眉間的褶皺，而後溫地笑了起來，靠過去親了親翹的小鼻尖。

低聲說了句：“早安。”

睡夢中的人兒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呼吸勻稱地沉眠。

他又默默看了半晌，才撐著站了起來，替掖了掖被角，作輕慢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下了樓，張姨已經在廚房忙活了，聽見聲響從廚房出個頭來，笑瞇瞇地問候：“先生早。”

徐晏清笑著點了點頭：“早。”

說完，他跺至茶幾旁，彎腰拿起車鑰匙，準備走。

張姨見狀，急匆匆從廚房裏追了出來，兩隻手上帶著副一次手套，上麵還粘了些麵：“您不吃完早飯再走嗎？我昨天才曉得，今天是祁小姐生日，所以一早做了些麵條，您吃些再走？”

徐晏清著車鑰匙，在原地頓了半晌，還是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其實他這麽早走，主要就是為了回老宅陪四老吃個早餐，這是徐家每年的習俗，雷打不。

記得十八歲那年，他當時在英國留學，恰逢那一年的春假和中國新年撞在了一起，final結束後，他就回了趟國。

年三十晚上，參加完家宴，接完一圈長輩們的關心後，他照舊去找路闊他們鬼混，一混就是一宿。

淩晨的時候一幫子人都玩累了，直接在會所開了幾間房睡了，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他醒過來時，發現手機了多了幾十通未接電話，幾乎全都來自蔣士和他老頭子。

當即，心裏咯噔一聲，腦子裏飄過倆字——完了。

急匆匆爬起來，回了個電話過去，因為害怕被罵，他專門回撥的是蔣士的電話。

哪知道，剛接通，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他爸的聲音，威嚴十足的一聲兒：“混帳東西，看看今天是什麽日子，爺爺外公外婆，一家子長輩就等你一個，還不給我滾回來！”

他當即嚇得屁滾尿流，拔屁就往家趕。

一到家，果然不假，一大家都在等他。

徐父黑這張臉，坐在四老的旁，蔣士氣得朝他直拿眼神剜他。

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暗看了眼自家老頭子的眼，而後將一桌子的長輩挨個了一遍。

徐父瞪了他一眼：“還知道回來，你麵子真大，一家子等你一個！”

他被訓地一臉尷尬，無奈地了鼻子。

倒是一旁的徐老爺子哈哈笑了起來：“行了行了，回來就行，年輕人不玩，難不還是我們這把老骨頭玩啊！”說完，還不忘連帶著訓了徐父一通：“你年輕時候，讓我心啦？”

話音剛落，一旁的蔣老太太也跟著附和：“就是啊，晏清，快來坐到外婆邊來，在國外吃苦了吧，看著都瘦了，喔唷！”

於是，原本的批鬥會，一下子了祖慈孫孝的集關場麵，氣得徐父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直到最後，將四老送回去。

徐父直接給他提溜去了徐氏宗祠，跪了大半天。

於是，他也開創了他們這幫子人，第一個，年後還被罰跪宗祠例子。

路闊那狗東西知道後，帶著大夥笑了他好久，直到後來，他自己為了第二個，才不笑他。

所以，自那以後，啥都可以錯過，徐家這年初一的早飯不能錯過。

……

得到應允後，張姨笑著應了聲，就轉回了廚房，忙活了一陣就端了碗香氣四溢的麵出來。

湯底是用老母熬的，金黃清，上麵還臥了個荷包蛋，配了幾顆小青菜。

滿滿當當一碗，這吃下去，回老宅他估計都吃不下了。

拿著筷子頓了片刻，他還是端起碗喝了口湯，湯濃鬱鮮，口不錯。

張姨一臉期待地站在一旁：“味道怎麽樣先生？不夠我再給您添。”

他連忙擺了擺手：“好的，不用添了，夠了。”

說著，夾了一筷子麵條吃了起來。

張姨嗬嗬笑了兩聲：“我還煮了湯圓哩，您也吃兩顆？”

徐晏清頓了頓，剛準備拒絕，就聽張姨接著開口道：“這是祁小姐的長壽麵，湯圓那是團團圓圓。”

於是，他忽地愣住了，須臾，回了聲：“也行。”

張姨一聽，樂了起來，應了聲，就又回廚房煮湯圓去了。

最後，從景園離開時，徐晏清已經完全吃飽了。

推開門走出去，發現雪還在下，積雪堆了厚厚的一層，腳踩上去，一陣“咯吱”作響。

大步走至庭院中央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而後愣了愣。

二樓主臥的落地窗前，祁願正端著一個骨瓷杯，站在那看著他。

他視線投過去的瞬間，也跟著愣了愣。

杯中的熱氣緩緩蒸騰而上，將的五朦朧了稍許，長發在後隨意繞了個咎，未著黛的臉蛋，白皙幹淨，一淺係睡，讓看起來和又好。

祁願也是剛醒，洗漱完後，本是準備下樓的，可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了樓下的談聲。

徐晏清還沒走。

於是又折了回去，倒了杯水站到窗前，打算等他走了再下去。

哪知道，還是撞了個正著。

屋外，雪花還在紛紛揚揚地飄落，銀白在他肩頭蓋了淺淺一層。

他微微側著子，仰頭看著，眉目俊，而後，忽地彎笑了起來，抬起手對揮了揮，薄了。

房屋隔音效果很好，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可就在下一秒，他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低著頭作了一通，接著，擱置在一旁茶幾上的手機震了震。

愣了一下，垂眸看了眼手機，還是彎下腰拿了起來。

未讀信息那一欄，有一條來自他的信息——

【記得吃長壽麵。】

的視線在這條信息上停頓了半晌，而後繼續抬眸看向窗外。

徐晏清依舊眉目含笑地看著，雪花已經在他發頂積了薄薄一層，他抬手看了眼腕間的手表。

來不及了，得走了。

於是抬頭看向，用口型一字一頓地說了四個字，而後又舉起手揮了揮，便一路小跑著去車庫開車。

祁願立在那愣了愣。

他說——【記得想我。】

像四年前，他們還在一起時，他每次出門時一樣。

沒一會兒的功夫，車子從車庫駛出，在門口拐了個方向，大門緩緩打開，猩紅的尾燈，噴薄的尾氣，淺淺駛出視線。

祁願頓了半晌，放下水杯，也下樓去了。

張姨正在收拾客廳，見起來了了，趕忙笑著迎上來，說道：“先生剛走，您若是早點下來還能一起吃個早飯。”

祁願聞聲愣了愣，微微轉頭看過去：“他……吃完早飯走的？”

張姨臉上的表疑了半晌，似是沒明白祁願為什麽要這麽問，但還是點了點頭：“是呀，吃了一碗麵，還有兩個湯圓。”

祁願的步子定在了那，頓了半晌。

在的記憶裏，徐晏清幾乎沒有年初一在外吃飯的經曆，就算年三十晚上和路闊他們玩到再晚，他都是會回徐宅的，那一天的一日三餐，也都會在徐宅吃。

張姨看了一眼，笑了起來：“那您是吃麵還是吃湯圓，還是和先生一樣兩個都來點？”

這一聲兒將祁願從回憶裏拉了回來，愣了會兒笑著回了句：“吃麵就可以了。”

“好嘞。”張姨笑嗬嗬地應了聲，就轉去廚房了。

*

徐晏清回到徐宅時，四老也是剛起，正坐在會客廳裏吃茶聊天。

這會兒，已經有幾個小輩到場給他們拜年了。

徐晏清一路往裏屋走去，剛走到會客廳門口，就聽裏頭傳來四老歡愉地笑聲。

接著，就聽一個聲氣的聲音在說著討人歡喜的吉祥話，於是，四老笑得更開心了。

徐晏清握在門把上的手頓了頓，也跟著屋裏的哄笑聲不自覺地勾了勾。

恰逢此時，會客廳的門被從裏麵打開。

一個蔣家的表嫂，見到他站在門外，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笑著說了聲：“晏哥兒，怎麽站這裏，快進來，老爺子老太太念叨你好久了。”

他頓了頓，笑著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而後，便走了進去。

四老依次在太師椅上坐著，麵前鋪了幾個墊子。

這會兒，那兒隻跪了個三四歲模樣的小包子，兩隻小手抱拳，磕磕地說：“祝蔣祖祖，徐祖祖，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天天有錢花！”

最後一句，再次把在場的眾人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四老更是笑得合不攏，紅包出手也闊綽，眼可見的厚厚一疊。

徐晏清進去後，在門口站了會兒，等那邊拜年結束，他再過去，周圍幾個表兄姐見他來了，都笑著和他打招呼。

他都笑著一一點頭回應。

跪在墊子上的小包子也結束了拜年，被爸爸抱著離開了墊子，手裏還抱著大大的紅包。

徐老爺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著道：“這年呀，還是得有小孩子才有意思。”

話音剛落，就有嬸子跟著接茬：“可不是嘛，你們這些小年輕可聽好了啊，該結婚就結婚，老爺子發話了，爭取明年過年再多幾個小娃娃。”

站在徐晏清旁邊的一個表妹轉頭看了他一眼，支起胳膊捅了捅他：“哥，說你呢。”

他看了一眼，剛準備回話，人群裏再次響起一聲兒。

“這要說起來，還是讓晏清趕把事兒辦了，咱蔣徐兩家，正室正宗，就他這一苗子，他這邊有了孩子，那才真的熱鬧，大家跟著一起升了輩分兒！”

音兒剛落，剛剛調侃他的小表妹就捂笑了起來：“我說的吧，逃不掉的你。”

徐晏清沒說話，隻抿著笑了笑。

抬眸看了眼站在不遠，抱著剛剛拜年的那個小包子的表哥嫂，不知想起了什麽，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