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湖漾的長生殿,月映照在青白雕花大理石地上,水粼粼,寬敞大廳,九折龍座屏,一張紅木案幾上立著三彩琉璃梅花酒瓶,兩邊是盛滿石榴酒的牡丹花金盞酒杯。
蘇澤蘭正恭敬地給天子斟酒,低眉順眼,“陛下,這石榴酒是臣去年釀好,一直封存,從未過,只記得那年陛下說從來沒喝過上好的石榴酒,臣不知做的如何,還請陛下品嘗,今日能與陛下共,實在是臣的榮幸。”
棠檀桓端起酒杯,抿一口,“供奉有心了,早知道供奉手巧,只要是經手的東西,再普通都會變天下珍品,這酒的味道醇厚又余香綿長,朕從沒喝過更好的。”
蘇澤蘭微微一笑,“臣多謝陛下賞識。”抬頭瞧了眼四周,漫不經心地問:“可惜李公公不在,臣記得公公也說過想喝幾口。”
“李公公不適,沒這個福氣。”將酒杯放下,緩緩道:“只喝酒沒什麼意思,不如再弄點吃食,我看矅竺也機靈,就讓他來服侍吧!”
蘇澤蘭點頭,一杯杯給對方滿酒。
屋外風聲漸大,一涼意涌,兩人推杯換盞,卻是越喝越寒,默默不語。
心照不宣,這夜恐怕只有一個人能好好地走出去。
矅竺小心翼翼地放著熱菜,擺滿整整一桌,雪嬰兒,小天,纏花云夢,直到最后一份玉團上了桌,棠檀桓才出笑容,意味深長地瞟對方一眼,“要是十七公主在就好了,最喜歡玉團。”
蘇澤蘭不吭聲,只聽對面人繼續問:“不知蘇供奉做飯的手藝如何,我姐姐其實喜歡吃,你想哄住,要在灶臺多費點功夫。”
天子忽然這般講話,蘇澤蘭不到底,繼續笑著回:“陛下說笑,臣不太會做飯,何況十七公主邊那麼多人,也不在乎臣一個。”
事到如今還,棠檀桓也不再追問,目不自覺在門口流連,蘇澤蘭撿起一塊玉團放里,“陛下在等人嗎?”
天子垂下眸子,已經聽到不遠的腳步聲,漸漸近。
十七公主一路跑來長生殿,迎面瞧見兩人坐在花屏后,看上去似乎還融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可是連通報一聲都沒有,直接闖進來。
呼吸急促,臉頰通紅,鵝黃披帛翻飛在空中,風罩也歪了半邊,雖然面驚慌又難免尷尬,可實在得驚人。
蘇澤蘭起施禮, “臣見過十七公主——”
話音未落,冷不防后傳來咣當聲,他連忙回頭,只見金盞杯掉落在地,天子促眉頭,整個子倒在案邊,額頭全是冷汗,手使勁按住腹部,喃喃道:“這酒有——有毒!”
說罷便昏倒在地,茜雪大驚失,立即跑過來,俯將弟弟摟在懷里,看他逐漸散了的雙,聲音發抖,“快去——請醫!”
眾人猝不及防,門口的太監侍作一團,段殊竹,花子燕與一批大臣急匆匆帶著醫趕來,花將軍厲聲道:“將翰林院供奉蘇澤蘭拿下。”
天子昏迷不醒,十七公主揪心,守在榻邊心慌意,半晌才反應過來蘇供奉被士兵帶走,穩住心神,起質問:“事還沒定論,怎可以隨便抓人!”
花子燕拱手施禮,“公主明鑒,這些菜全來自廚,不可能有毒,只有這瓶石榴酒是蘇澤蘭帶來,他的嫌疑最大。”
茜雪腦子一團,剛才李瑯鈺明明說是皇帝要毒死蘇供奉,為何事卻是如此,但絕不相信對方會給天子下毒!
強迫自己冷靜,盡量屏氣凝神,“蘇供奉為何要毒害天子,而且用如此容易被人發現的手段,和自殺有什麼區別!”
大廳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皆不言語,僵持不下時,段殊竹從花屏后走出,淡淡道:“公主說得也有些道理,不過蘇澤蘭此時嫌疑最大,還是需要關押起來。”
作者有話說:
要相信蘇供奉的能力。
第89章 春風花草香(五)
十七公主迎著段殊竹那雙眸子, 最不喜歡的一對眼睛,形態太凌厲,里面又深不見底, 無意間瞧一眼便心里發寒, 要被人皮斷骨似地,若是丑倒也罷了,偏偏生得好看,沒來由地吸引人。
與蘇供奉不知哪里,莫名有點像。
雖然擔憂皇帝, 可也不想稀里糊涂看著心上人關進死牢, 扭喚矅竺,問:“這瓶酒真的是蘇供奉帶來?”
小太監嚇得直哆嗦,“是——蘇供奉釀的石榴酒,陛下前一陣說想喝上好的石榴酒,大人才費盡心思做好, 臨來之前小人從院子里的梨花樹下挖出來,一直沒敢離手,奴——絕不相信供奉會投毒!”
茜雪又問:“今夜來長生殿,是蘇供奉自己獻酒, 還是陛下宣他來?”
對方匍匐到地上,謹小慎微地回:“是——陛下讓公公傳口諭, 吩咐供奉來長生殿。”
點點頭,抬眼看向段殊竹,剛才的慌已經褪去,一臉沉靜, 頗有泰山頂, 面不改的氣魄, 讓對面的段殊竹暗自吃驚。
“段主使,花將軍,想必各位都聽清楚了吧,蘇供奉從很早之前就開始釀酒,也就是剛從興慶殿出來那會兒,他才得到皇恩大赦,若說有謀害陛下的心思,機何在,何況今夜是陛下請蘇供奉來飲酒,酒瓶一直由矅竺守著,他若下毒也不合常理。”
大理寺卿李正儉向前幾步,蹙眉道:“臣以為蘇澤蘭弒君的機雖然不明,但酒里是否有毒,驗一驗不就了,再說就算他沒機會投毒,這個小太監被授意下毒,也并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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