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侍郎修楓!不就是供奉奏議上提的駙馬人選,心里不住鬧騰,不覺有些害, 細想這人也可憐, 無緣無故被牽扯進來。
茜雪放下面紗, 輕輕哦了聲,猜對方肯定也聽聞招駙馬之事,一時語塞,低頭不作聲。
旁邊的緋櫻顯然不耐煩,好不容易等到主人卻又不來牽它,仰頭飛蹄,嘶鳴幾聲,激起草叢里小蟲子飛。
氣氛微妙,仍是矅竺打破沉默,笑嘻嘻朝修楓施禮,“大人,我與公主要回水邊去,侍郎是否同行?”
那位立刻回話,對著小太監也是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在下就不去啦,今日手上還有公事,準備回宮,就此恭送殿下。”
矅竺點頭稱是,隨即伺候十七公主上馬,牽著韁繩走遠。
留下修楓一個人松口氣,他也是無意間瞧見陛下的馬緋櫻,好奇才走近看,不想遇見公主,兀自張半晌。
宮里已有要給公主招駙馬的傳聞,據說皇帝中意的人選還是自己,想來實在離譜,修家不過江南讀書人,雖說祖上出過一個國子監祭酒,但都是陳年舊事,如今他做個工部侍郎已屬耀門楣,如何能與天下最尊貴的子扯上關系,只怕又是胡言語。
十七公主明人,縱使剛才不敢抬頭過去,只余輕掃亦覺婉轉婀娜,語態輕盈,實乃艷不可視。
這般人豈是自己一屆凡夫俗子可以高攀,想到這里愈發自嘲地笑出聲,何況他早有意中人,腰間墜著塊芙蓉玉,正隨腳步發出一下下清脆響聲,那是表妹林合子送的定。
合子剛生出來,姨夫姨母便突然走了,表妹總小寄住在自己家,二人一喝,一同睡,早就投意合,修楓可不是薄之人。
耳邊傳來環佩叮當,嬉笑玩鬧,那是青年男在相互換著手中的花,意綿綿。
他的心上卻只有一塊芙蓉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今日上巳節,曲水流觴玩得盡興,茜雪坐在舟亭里,雙目無神地看出去,烏一片全是皇宮命婦,岸邊蘭芷汀芳,溪水蜿蜒蛇,左右聚集著各服之人,本找不到蘇供奉影子。
直到鬧到夕西下,陛下為奪得頭名者賜花,方才見到他,默默跟在翰林院新晉狀元李清歡之后,角含笑,不聲不響。
就那麼地看著他,躲在如云的雉尾扇后,過洶涌嘈雜的人群,心里百轉千回,忽地覺得早就瞧見過這麼一副景象。
蘇供奉即使有滔天的才華,也不會去掐尖好強,總是留有余地,探花郎原比狀元郎更適合他,好比今日顯然能拔得頭籌,也知道他不會。
天子賞了花,眾人議論紛紛,夾雜著子笑聲,都在猜測哪個出塵迷人的娥,能得到才子們傾慕。
聽到蘇供奉的名字,一聲聲驚嘆,絕艷模樣給那些往事涂上一層之,狠暴卻面若白玉,溫雅嫻靜不亞于子,愈發讓人心神恍惚。
這般男子豈會玩弄權去殺人,殺也是殺心吧,勾魂奪魄,都在那雙桃花眼中。
又想起適才段夫人襦邊墜著幾朵蘭花,肯定是蘇供奉贈的吧,兩人一起從樹林里出來,十有八/九。
由不得兀自傷心,早知道蘇供奉如此招人,還不如就在興慶殿里關著,沒事去瞧瞧,多安穩。
杏琳捧著芍藥花,躡手躡腳來到近前,適才看公主發了好久的呆,一副丟魂的樣子,手拍了下,“公主,你看我拿的什麼!”
茜雪嚇一跳,回頭瞥了眼,“不就是花嘛,滿地都是。”
“芍藥花可不是一般的花,尤其今日——”將兩朵帶水珠的新鮮芍藥塞到公主手里,“上巳節的子們人手一朵吶,討個吉利。”
瞧對方喜滋滋的眸子,茜雪無奈地笑,“好姐姐,人家孩要求個知心人,咱們湊哪門子熱鬧。”
杏琳臉一紅,歪頭問:“陛下說要在渭水邊舉行祓除畔浴的儀式,公主也不去?”
左不過就是皇帝手執瓷瓶,取沾河水的青枝到灑灑,想要奉承的貴婦們自然會跑到跟前,盼能接住幾滴玉,真沒必要分一杯羹。
公主搖頭,緩緩站起,“我累了,回宮吧。”
手里攥著兩朵芍藥花,緋櫻也懶得騎,靠在步輦的金墊上,瞧夕漸落,四一片霞萬道。
忽地想起那日在雪蘭湖畔,也是霞暈染,蘇供奉對自己說他邊無人,心里也沒人,只有小殿下的安穩幸福。
自己的幸福——思來想去,竟覺漠然,從小父皇母親疼,之后又有弟弟護著,日子一天一天地過,除了這次和親讓人猝不及防,從沒有過擔驚怕。
比起他人,已然非常幸福了吧。
難道不能這般與世無爭地過,年紀大了可以出家修行,一輩子清凈。
到時就讓蘇供奉來瞧好了,攜妻帶子,逢年過節坐下吃飯說話,以度余生。
夕很快褪了影,墨翻涌在天邊,晚風吹起步輦紗帳,杏琳將琉璃黃風罩披過來,“公主,冷了。”
點點頭,從心里到初春寒意。
馬車過了玄武門,搖搖晃晃,快路過太池時,冷不防耳邊傳來馬蹄聲,杏琳好奇地掀開紗幔往后瞧,暮蒼茫中跑來一前一后兩匹馬,等細細看清,“哎呦——”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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