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消失

翌日紀初苓醒來時，已日上三竿。一般有困覺到這麼晚的，偏秋跟陳嬤嬤見昨日心不佳，又心疼白日的那事，所以任睡著沒有喚醒。

許是睡得多了，一雙眼有些腫脹，洗漱完坐在銅鏡前，下意識去手抹眼睛時，瞥到了自己的手腕。

睡了一夜，上紅印已褪掉不了。

紀初苓一下子想了起來，昨夜似乎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想起來那個似真似假的夢，紀初苓又疑地了額，一時又有點不準了。

應該是夢吧，否則那人怎會好好的大半夜跑到房中呢？若是真的，也早該被府上護衛發現了。

紀初苓眼前浮現他一貫的那張冷面，想像不出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做出夜闖閨房這種登徒子般的行徑。

紀初苓確定那是個夢之後，就更納悶了，怎麼會偏偏夢到謝遠琮呢？

竟會夢到一個男子進自己閨房，這也太……

紀初苓自己寬自己，定是因為總是遇到謝遠琮的緣故。說來也是，為何近來不管在哪，總是能遇上他？

那人影時不時就眼前晃過，彷彿他很閑似的。

而且他對待的態度也讓人揣不明，想起種種，目迷蒙，心裡竄出難以言喻的滋味。

品花宴的風波過去後不過兩日的景，城中傳起了李府的消息。

吳氏在房中自縊了。

說法是吳氏自丈夫死後，悲痛相思過度，患了失心瘋。當日宴上之所以會安排人加害紀初苓，也是因為病中發瘋之舉。

事發後，李府還給吳氏尋了大夫，可吳氏瘋病犯得厲害，攔不住傷了人，最後給關起來了。沒想竟於當夜自縊了。

孫這事，衛國公原本是同李元征卯足了勁，絕不善罷甘休的。

結果擺開了架勢剛要發難，一轉眼人都死了。而李元征態度放的卑，最後對著一也無法再多追究什麼了。

且說李元征二子李存疏當日也被發瘋的吳氏打咬了。吳氏瘋癲狀堪比惡狼，李存疏傷得不輕，日前治著傷已被送出京去，也不知暫去了哪僻靜的外村療養。

李府這事，旁人聽來如此，但傳進紀初苓耳朵，自然知道是如何一回事。

李尚書定是知道真相了，所以暗中將吳氏給理了，把那醜事了下來。至於李存疏，再怎麼說也畢竟是親子，他決定將人送離京已是不易了。

總歸吳氏沒了，念及李襄婉，紀初苓覺得李府這事比起赤.的掀開真相，到此為止也尚可接。

但令人驚訝的是，在吳氏死後三日，李府這事才漸漸有些淡下去的時候，京中話頭又轉了風向，把李府之前的說辭全部推翻了。

不知誰從何將真相傳了出來。

說是紀家二姑娘無意得知李府那樁醜事，不懼惡勢揭真相，替枉死的李昊找回公道。因此吳氏與李存疏才會按耐不住要害命。

如此說來，吳氏既沒有失心瘋也不是自縊而死。李存疏也沒傷，只是被李元征送出去避風頭的。

這事傳得比之前更熱鬧了。看似都在說果敢正氣，實際則借著做了個幌子，由此把李府的事詳詳細細抖了個乾淨出來。

不知究竟的人聽起來，彷彿像是衛國公府為了替紀二姑娘出頭，重挫李家，所以私下故意散播的。

這顯然是有人在暗中刻意作，只是究竟是何人所為，有幾番目的，卻一時難以明瞭。

獨擔心李襄婉，去信幾次，怕被攔還都找人遞的，但都沒有反應。只最後封得了回音，讓別再打擾。

紀初苓經過此事，心生諸多慨。

起初小心翼翼，害怕不留神牽什麼變了格局。但從各個方面來看，這世已經同前世發生太多的改變了。

驟然意識到，從回來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不會再沿著當初的軌跡而去。

便是那張龍椅今後會不會換了人坐，誰又能說得準呢。

……

這日上朝，謝遠琮著服，默然立于殿下。

他往李元征原本的位子看了眼，依舊是空的。

李元征兩日未朝，昨兒就說是告病了，而且似乎真的病得不輕。

據他的人回稟的消息，李存疏出城後沒多久，途徑山道時連人帶馬車全翻下山去碎骨了。

品花宴當日他帶人前去李府施，是打算徹底掀去李家一層皮的。誰讓那群螻蟻有膽敢去他那小姑娘。

然而之後的一連串，連他目前也不知道是誰的作。

李元征為保全李府殺吳氏遠放二子，可最後卻依舊被人把底都揭出來了。李元征再得知了李存疏的死詢，這病決計輕不了。

李元征遭這擊重創是不可能再起來了，戶部很快會被洗牌。那暗中之人手段確實極狠，一活路都不給人留。

這其中，就連紀初苓與他也了被利用的一環。那幕後之人的手段很高明。戶部這塊香餑餑空缺出來，誰不眼饞，各方都必然趁此機會往裡鑽。而他再混於其中悄無聲息地往裡填人。

依舊是揪不出來的。

這早朝上的，一個個都盯著戶部尚書的空位各懷心思，蠢蠢。下了朝後，各散去，謝遠琮也正要離開，卻忽然被人喊住了。

“謝大人留步。”

聖上近旁侍奉的侍正端著拂塵，持於前，笑著小碎步朝他走了過去。

謝遠琮沖其頷首：“衛公公可有事？”

那衛公公將拂塵擱於臂上，引他往邊上去，說道：“留住謝大人，自是有事。”

說著他沖謝遠琮笑了笑，聲音聽來尖細：“謝大人雖年紀輕輕，卻當真好本事。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竟能輕易就了聖上的怒氣。”

謝遠琮抬眸同他淡視一眼，自然知他說的何意。

他在品花宴上翻出了鎮槐門的腰牌，聖上得知後確實生怒。一是那並非聖上的旨意，他擅自用。二則是聖上早有言明，並不希他鎮槐門一事曝。

皇上既需要明晃的刀槍，也需要暗藏的匕首。只不過上一世他這把刃了許久，眼下趁此現明於他來說未嘗不好。

謝遠琮道：“此事早已與皇上告罪過了。皇上聖明，未加責罰。臣念。”

衛公公聞言慢悠悠點了點頭：“所以說謝大人是真有本事之人，濫用皇上私衛，把鎮槐門與李尚書都耍著玩，奴婢還當謝大人死定了呢！”

言罷他哈哈笑了兩聲，提著拂塵拍了拍謝遠琮的膛。

謝遠琮未，只道：“謝公公關心。”

衛公公擺手：“噯，謝大人剛上任不久，奴婢自然是要多關心的。謝大人這般大膽竟還能全而退，奴婢佩服。奴婢想著謝大人這本事，聖上不多加委以重任，豈不可惜了。”

說罷，他從懷中出一封信，遞至謝遠琮面前。

謝遠琮瞥了眼，眼中溫度緩緩降下。

“這又是何意？衛統領？”

衛公公把信拍在了謝遠琮的口，笑起來，眼角折了一迭的皺紋。

“關心下屬嘛，奴婢特地找皇上討得好差，門裡誰都不給，只念著您謝大人呢。皇上也點了頭的。”

謝遠琮靜默片晌，抬手將信封中紙張出，掃視到上頭一長串的名單。

衛公公眼底過一抹，言道：“奴婢同皇上說了，謝大人之才不可多得，自當替聖上多多分憂。舉手之勞，謝大人也不必言謝，好好把握機會才是。”

“對了，聖上還說了大人只管放心辦事，辦前就不必回京了。”

謝遠琮亦回視一笑：“衛統領急了一些。”

這是礙著他痛了，才在背後了這麼一手。

衛公公著拂塵話鋒一轉：“侯爺子可還好？小侯爺得空也替奴婢問候一聲。侯爺的況咱們都清楚不是。鎮安侯府今後還是得靠大人您了。好好辦吧。”

說完他便留了謝遠琮在原，轉碎步回去了。

謝遠琮目視著大侍的背影遠去，掩下自暗湧的殺氣，把紙張迭回後整整袖口，負手離開。

京城的天氣漸漸由熾熱轉涼，當琳瑯院中枝葉泛黃，不知覺間落了一地時，秋意也已經濃了。

秋見起風了，就拿了裳給姑娘披上。姑娘在院中坐了一整天了，看樣子手裡繡的如意也快完了。

就在前兩天，說是外祖母忽然病了，明日得要隨母親去一趟甯國公府。

大哥也會去。

外祖母但凡病了，便會咳嗽的很厲害。以前得空去甯國公府的時候，也會繡上這麼個小錦袋，好讓大夫將有效用的藥草放進去。

擱在外祖母旁就能緩解許多。

紀初苓繡完最後一針，斷了線，才發覺自己雙手涼涼的，攏了攏裳。

自之前那些糟糟的事都了了後，紀初苓這幾月來如願過起了安穩平靜的小日子。

而李家早已一落千丈，戶部尚書更是換了人做。

至於紀正睿，好了大半能下床能走了，卻跟變了個人似的。自那後特別安分收斂，更是見了就躲。一點也不會惹眼煩。

只不過這日子又好似太清靜了些。

那位此前時不時便會在眼前晃悠一下的謝小侯爺，這幾月來卻如同徹底消失了一般，連片角的影子都沒有再出現。

紀初苓著錦袋出神，自己都沒發覺自己暗暗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