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驚慌

文楚敏立在道旁，對上一開口就很不客氣：“紀初苓，你剛剛那副字塗得跟鬼符有一拼了，醜的還不如它。”

說著手指向樹桿上一隻棕黃相間的蟲。

紀初苓也不是第一次見識那張毒。

但憑良心講，塗那樣，完全是那酸詩的問題。

想起之前文楚敏突然冒出頭時說的那些話，紀初苓無聲默歎了一下。

“要不是知道你在刻意尋我麻煩，我真要當你與我那三妹妹特別好了。”

“誰同那紀雲棠好了！”文楚敏臉就沉了下去。

不為別的，就是因為逮著機會想激將紀初苓，卻一點用都沒有而不爽著。

嗤了聲道：“紀雲棠詩書繪畫哪樣都不及你，你這麼顧念這三妹妹，也從不人前顯真章，也沒見人有念過你的好啊。”

自兩年前父親暗收了紀初苓之後，他就老說自己揀了個寶，且整日掛在邊。

連親兒都埋汰，總說比紀初苓還差上那麼一點。

自那時起，文楚敏就覺得，紀初苓這個人真的是煩了。

作為文大學士之，兄長是個好捉弄的，各方也沒人能在頭上，文楚敏覺著以前的日子可沒這麼難過過。

但就因為個紀初苓，平白被嫌了兩年。偏生就算拼足了勁，也依舊差了那麼一點。

文楚敏嫉妒至極，卻又不得不承認紀初苓天賦比強。

實在氣人。

更加能氣死人的是，紀初苓是個習字作畫偏好自娛自樂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自己關起門琢磨就滿足了，就算讓著別人比過也不在意。

紀初苓是心大了不在乎，但就鬱悶了。紀初苓由著旁人比過，而又比不上紀初苓。

不等於讓人變著相地往頭上踩嗎？

是以每每這種人多的時候，文楚敏總是忍不住想要激一激紀初苓。

文楚敏是個毒的，至在紀初苓這，不管哪回遇見，都說不出一句好話來，話裡總是夾槍帶棒的。紀初苓也知道是因為文伯伯的關係，文楚敏對一直是心有不滿的。

可是文伯伯的兒，文凜的妹妹，又不好拿如何。

再同爭論什麼紀雲棠，這話題也繞不出來。紀初苓只好道：“你特意跑出來，就是要酸我？”

鬼才特意跑出來。

紀初苓便見文楚敏極嫌地瞥了一眼，後又出言刺了幾句，癮夠了，這才扭頭離開。

到人影瞧不見了，紀初苓才無奈額。好似覺得文楚敏說話越發地不客氣了。若是哪日去問問文伯伯該怎麼辦，會不會被文楚敏當在告的狀？

紀初苓正在將這個想法否決，忽然覺鞋上有什麼在。

低了頭去看，竟見腳邊不知何時跑過來了一隻小白貓，小白貓膽子倒大，一個招呼也不打就著爪子在玩鞋上的小珍珠。

繡鞋上的珍珠被它拍地晃晃，可憐兮兮的。紀初苓瞧不過眼，便低聲去哄小白貓。

哪知這小白貓聽到了，也就抬頭看了一眼，接著狀似無人地探過頭去，開始改咬鞋上的小珍珠了。

紀初苓：……

這小貓皮亮整潔，又不怕人的，許是誰養著的吧。可紀初苓左右看了下，也沒發現有人。大概是自己跑出來的。

紀初苓俯了去撈它。

小白貓叼著珍珠正啃得興起，忽然被打斷，咕嚕兩聲以示不滿。紀初苓見鞋尖的小珍珠都險些要被拉出訂的線來了，才險險被它放過。

紀初苓撈過它，見這貓雖鬧，但也還溫順不傷人，也就順手抱進了懷裡。小白貓抬頭像是在打量，怪可的，紀初苓就從邊上撿了草葉子逗它。

雖然丟了珍珠，但有了新玩意了，小白貓又歡騰了起來。小貓被逗弄的模樣有趣，紀初苓不住被惹得咯咯直笑。

甯方軼遠遠經過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極為好的畫面。

人如畫。藕長的姑娘半蹲于地，尾輕拂逶地，懷中抱著一隻白貓，半的前臂，玉似雪白，同小白貓純白的纏一起，亮之下彷若剔。

子素指拈著草葉晃，巧笑倩兮，一雙眼如同盈著波，聲若脆鈴。額間的花鈿便是那畫像點睛之，如墨沁中央徐徐展開，素雅且又極致豔。

那貓頑皮，追著拈葉的荑撲騰不休，本是靜謐的畫面，卻又生鮮活了。

甯方軼一眼之，腳步連同呼吸一滯，往前竟再挪不開一步。畫中子一顰一笑，若清蓮，不可輕慢。

他凝視了良久，卻始終不敢出一聲。

恐擾天上人。

甯方軼後的侍從已靜候了許久了。他得太子殿下之命，請了甯公子前去一敘。甯公子也應允。

他們途中經過此，也沒想到會有位姑娘在這裡。

可甯公子從發現了這位戲貓的姑娘後，就停了腳步，他候了半天了，也沒見甯公子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他看看日頭，有些為難。若耽擱太久，太子殿下那邊怕是會不好代。

侍從忍不住出聲問詢。

“甯公子？”

紀初苓正逗貓逗得神，完全沒注意到有人經過。

此時那侍從的聲音忽然傳過來，令子一僵，笑聲戛然止住。

小白貓趁不，一仰頭將草葉從手裡咬了下來。

紀初苓只覺得指尖一寸寸地開始發僵。方才若是沒聽錯，是不是有人喊了句甯公子？

今日哪還有第二個甯公子？

紀初苓不願去想的那個名字堪堪冒出，便聽到了腳步聲。

猛地沖那方向抬起頭來。

當視線撞上那張前世十分悉的面容，子劇烈一，只覺得一陣涼意順著背脊就了下去。

甯方軼不過往前走了兩步，就見那姑娘看向他，臉上充滿了驚愕，顯然是太突然被嚇到了。

他雖然惱侍從忽然驚了人，可此時沒功夫去責怪他。他面上揚起溫和的笑意，好使自己看來顯得更加和善無害一些，也好安下。

“甯某無心經過，攪擾到姑娘了。姑娘莫慌，甯某不是壞人。”甯方軼一句話說完，才發覺到自己竟用上了十分小心的語氣。

應當是因為他方才沉醉於那幅畫面中的緣故。

然而他都如此了，卻發現那仙子般的姑娘沒毫放鬆下來的跡象。抿著目視著他，有些戒備。

這令他心生疑。他的儀態，神乃至言語聲調，在過去跟著先生的幾年裡，都是有特意控練過的。

他方才的表現，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十足的善意。可落在姑娘那裡，卻好似沒起一用。

而且京的貴中，竟有不認得他的嗎？

甯方軼自回京以來，所遇見的貴們幾乎都是願往他側的，他很清楚那些或直白或匿的目中藏有什麼意思。

可唯獨沒見過這種的。

若不是他確實不識得這姑娘，甯方軼險些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曾對做過什麼惡意之事。

見甯方軼又上前幾步，紀初苓神經一，立時站了起來，後退開一步。小白貓被嚇一跳，似乎也才發現抱著它的人一戒備，頓時也將髮繃了起來。

紀初苓不自覺咬了下，因前世之事，雖不願再同他有何集，可京城就這麼大，也知哪日定會免不了遇見的。

但紀初苓沒想到會這麼毫無準備就上他了。

也不想如此失態，可子竟有些不控。

他剛剛往這走的時候，竟有那麼一瞬同前世的記憶重迭在一起。

似乎下一刻他就會上前將狠狠推出去。

至於甯方軼，已經徹底被搞糊塗了。他頭一回到這般避他如蛇蠍的。回味了一遍方才說的話，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那是這姑娘原本就怕人？

甯方軼正想著要怎麼辦，卻見退後兩步，轉抱著貓就跑走了。

小姑娘腳步慌，跑得也很急，幾下就拐了彎去，影被周圍的枝葉藤影給遮掩，再瞧不見了。

甯方軼尚在疑，忽看到了什麼，走了過去，從一枝杈上取下了一片被勾住撕扯下來的藕布料。他再回想起人戲貓的景象，將布片放在了鼻尖下。

紀初苓也不知自己怎麼就跑起來了，沿著道路急急拐過兩道，忽地闖進了片紫藤花林裡。

回頭確認已看不見甯方軼了，卻沒留意前方，猛地一頭撞到了什麼的東西上。

踉蹌兩步險些要摔，一隻大掌從下往上就將穩穩給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