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三年,皇帝有了第一個孩子,雖說是兒，也足夠朝野歡喜，起碼帝後在生養方麵並沒有任何問題，那麽皇帝將來有嫡子是遲早的事。

今上冊封為朝公主,倍加寵,幾乎將這位掌上明珠當作太子一樣對待，對鄭皇後更是關懷備至。

然而建昭四年,聖人駕親征，任鄭皇後為監國,逐突厥新汗於北,使其退七百裏,建昭五年還朝，一直到建昭七年,後宮一直沒有新生兒出生。

這不免那些期待嫡子的大臣們十分憂慮，聖人已經年過而立，而皇後實際上也是將近三十歲的人了,再生育一個孩子是愈發不易。

隨國公楊壽私下不無憂慮地同尚書右仆張瑾瑜議論道：“也不知道聖人喜歡什麽，這樣的狐子坐上了皇後的位置，隻給聖上生了一位朝公主,後來就沒了靜。”

張瑾瑜對此也不無憂慮：“普天之下,哪有天子在前殿議政,公主在後殿玩耍的道理？”

皇帝不止一次地將公主從立政殿或是紫宸殿抱過來，若說和先帝當年將皇太弟抱到紫宸殿書房玩耍,借機讓宰輔們瞧出將來東宮位置的歸屬，大臣們隻當看不見也就罷了,議事的大殿後麵是公主的遊樂場,那什麽話？

雖然朝公主玉雪可，但是皇帝總也應該有自己的兒孫才對。

不過臣下私下議論紛紛，但是聖人卻滿不在乎，也沒有納妃妾的打算，他

眼瞧著皇太弟滿了十三歲，就將監國的重任放在了他的上，在皇後的幫助、聖人的默許下，東宮周圍已經有了自己的信臣與將領，盡管皇太弟還年，可是邊人還是能幫著理事務的。

鄭玉磬對皇帝與皇太弟這樣“兄友弟恭”也十分欣，逐漸參與到前朝政務中來，但是也不算是多麽貪，國家的重擔一點一點地從皇帝手中過渡到下一任上，他們夫妻二人也樂得清閑，與朝一塊玩樂相伴的時間就多了許多。

在朝的印象裏，阿爺對一向是有求必應的，除了晚上不能和阿娘在一塊睡，剩下的沒有什麽不，就是要阿爺天子冠上的珠玉阿爺也不會吝嗇。

一個月隻有三四天能和爺娘枕在一張榻上，其餘就是多一日也沒有了，阿爺說大避父，但是夫妻晚上在一起又是一件十分理直氣壯的事，因此隻能從三個人之中退出去，到自己的側殿去就寢。

阿娘則是一個纖弱質的子，溫和端莊，卻又不失威嚴，對皇太弟十分和善，據的母說，皇後是一位對待下人十分寬容的主子，也是唯一能鎮住聖人的子。

從前沒有的時候，下麵都在悄悄傳，聖人萬一生氣，那就想方設法尋皇後幫忙，有皇後在，聖人便不會過分苛責，而如今又添了一位，前朝的大臣們時不時會惹阿爺生氣，但是隻要有在，阿爺總是會

被逗得很開心，對於一些不大過分的事也會放過去。

至於東宮，待就更好了，雖然元柏哥哥是中宗皇帝的兒子，可是爺娘都讓和皇太弟兄妹相稱，皇室近親脈本來就不多，他們兩個最是親近，元柏哥哥並不嫌棄稚，直到東宮正式步朝堂之前，他們都玩得很好。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瞧得出來阿爺對元柏哥哥並不算是太喜歡，可有些時候還是會把給皇太弟，然後就和阿娘一起消失不見了。

就像用過晚膳的時分似的，阿爺和阿娘會哄睡著，然後第二天醒來，陪在自己邊的就是母了，跑出來的時候有時會撞到阿爺，他這個時候也是不許自己往殿去的。

不過朝到底是個小孩子，阿爺越不做什麽，偏偏要做，一日阿爺午膳提起要將送到東宮去，他和阿娘一塊去看書劃船，還說要和阿娘摘一點新鮮的蓮蓬給吃。

阿娘遲疑了片刻，就紅著臉同意了，但是卻留了個心眼，等爺娘走後就鬧了脾氣，不肯到元柏哥哥的東宮裏去，人和一塊去捉迷藏，撲蝴蝶。

帝後離去的方向隻記得一點點，但是阿爺最喜歡藏書閣的位置還是知曉的，那幽深的書櫃，是材矮小之人最合適藏的地方。

倒是想知道知道，藏書閣裏到底有什麽好東西，阿爺總這麽喜歡拉著阿娘過去，卻很帶去，說是怕

四，用蠟燭把書點著了。

就是現在，那爺娘所在的閣子也被人守住不許進，隻能進另外一個相近的房間躲藏。

朝在藏書閣裏睡了好長的時間也沒有被人找到，直到阿娘的低泣聲傳來，才把已經枕了兩本《論語》睡著的驚醒過來。

這隔間隔聲的效果不算太好，以為是宮人母找不到，急急忙忙過來稟告皇後，稍微有些心虛，害怕阿娘揍，阿爺又不敢攔著，不敢出去見父母，但是又仔細聽了聽，那麵除了阿爺悉的聲調，並無第三個人在場。

阿爺一定是把阿娘氣哭了，朝心裏這樣想，小小的心忽然憤慨起來，但是又覺得奇怪，一直好奇父母為什麽總是躲開，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做什麽。

往常阿爺一向是將阿娘的話當作聖旨，千依百順得很，親阿娘臉頰的次數比正大明親的還要多，但是今日卻像是變了子，阿娘哭得嗓子都啞了，地喚他“郎君”求饒，阿爺還在不停地打，越發得狠。

阿爺打的時候聲音都沒有這麽響過的，訓斥都不會這麽大聲，但是他兇阿娘的時候卻人害怕得，還說要把阿娘捆起來。

一向還是和阿娘待在一起的時間最多，也希阿娘能陪夜裏睡著，隻是總被阿爺阻撓，沒想到是要來欺負母親的，聽阿娘哭了一會兒便覺得傷心壞了，仿佛是知道了天

大的，也不顧忌阿爺會不會發現，一個人哭著跑出去了。

陪伴公主的小宮人們怎麽也找不著殿下，有些慌得眼圈都紅了，差點要跑去去告訴枕珠姑姑，見公主哭著跑回來，雖然害怕被訓，但頭顱總是保住了的，一個勁地哄公主高興，陪著做遊戲也無濟於事。

今上與鄭皇後從太池泛舟回來的時候麵上明顯神煥發了許多，皇帝笑地挽住自己妻子的手，進殿喚元嘉，自從有了這個靈古怪的小孩子，他和音音都沒辦法在自己的宮殿裏完全盡興，總要避嫌才行。

皇帝力充沛，因此偶爾也會從這樣平凡瑣碎的日子裏出一點空閑，給日子帶來一些別樣的樂趣，帶皇後出宮縱馬，或是太泛舟，將這個時候稍顯麻煩的朝公主送到東宮去，讓他們兄妹多呆在一起。

其名曰增加兄妹之，但實際如何，也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音音顯然也喜歡這樣，今日在藏書閣裏理完正經事，由著他扮做侍衛兇悍了一回，在熏過艾草、用青紗罩住的畫舫裏，那貝齒銜著一截錦緞，已經恢複纖細的腰肢又在他眼前款款擺，他枕在畫舫中，著蓮花深的靜謐安好，聽取側湖水潺潺之聲，仿佛人間仙境。

兩人在略有些搖晃的畫舫裏消磨了幾乎半個下午，音音現在麵容上還有幾分餘與疲累，後期那樣累，有幾回不留神

，竟然是將他全部容納了的。

蕭明稷一下午皆是滿心歡喜，最後還帶了些蓮蓬回來剝給兒吃，但是見到元嘉氣鼓鼓地不肯理他，一時間和鄭玉磬兩個人都不著頭腦。

兩個人以為是出去得太久，顧著自己盡興遊玩，兒傷心了，可偏偏元嘉又要母親來抱，隻是不要他。

哄來哄去，元嘉始終不肯說明夫妻兩個到底是哪一步得罪了這個祖宗，最終還是皇帝退了一步，許每月可以多在殿宿三夜，而且自己還要回紫宸殿去，才莫名其妙地把這個小祖宗哄好。

皇帝一貫是十分疼自己這個兒的，忽然被嫌棄在妻子之外，夜裏睡時難免就多了幾分罕見的敏與愁思，過了三日重新留宿在立政殿的時候依舊能側的音音發現。

“哥哥這是怎麽了，不是說小別勝新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怎麽同我在一就你這樣為難？”鄭玉磬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蕭明稷這般矯，含笑調侃道：“不就是元嘉親近我多些，瞧你那醋酸勁，怎麽又擺到臉上來了？”

“音音一貫是人喜歡的那一個，怎麽知道朕心裏的不痛快，”皇帝在那裏不快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以後得元嘉往東宮去，宇文家的那個孩子不得宮，就常往東宮裏去尋元嘉玩，元柏每日就知道看那些折子，怎麽也不留神看著他妹妹些？”

宇文高朗與新夫人生的

是個兒子，皇帝出於看重他，這個新生兒一落地就賜了六品的虛銜兒，偶爾也這些孩子往宮裏來走走，那個小子機靈得很，因此蕭明稷還很憾他這麽一個年齡適宜的人，不是一個能做公主伴讀的孩。

誰知道前些時日退朝，宇文高朗神神地留了下來，他還以為是什麽軍奏折，後來說起，居然是他想要和皇帝結個兒親家，想求聖人準婚。

盡管蕭明稷知曉宇文高朗這些年還有些人作風，麵上說了再議，實際上幾乎被自己昔日看重的臣子氣得幾乎仰倒，琢磨尋個合適的時候打他一頓。

結果沒幾日元嘉就不理他了，皇帝留宿紫宸殿的第二日，就尋幾個武將出去演武了。

“三郎不喜歡宇文將軍的兒子做乘龍快婿嗎，”鄭玉磬這個年紀對男之事瞧得明白了，失口笑道：“不正因為是人，才郎君用著放心嗎？”

元嘉是公主，從小喜歡的男孩子也不在數，當然這樣的喜歡和親近隻是兒天外加對公主的敬畏，知道，但是不會幹涉。

“所以朕前兩日不痛快，在演武場比拳腳時打了他一頓，高朗心，想來也不會計較，”論起最近不順心且有關元嘉的事，蕭明稷也隻想起來這麽一件，因此就認定了是這個：“什麽婿不婿的，這麽小一個孩子，知道什麽做喜歡，朕的兒，又不怕多留幾年。”

皇帝枕在妻

子前，嗅著幽幽發香，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孩子真是隨你，從小便朕不省心了。”

“誰說我不人省心了？”鄭玉磬斜瞥了他一眼：“我一個小子，不常出門，貞靜守禮，要不省心還是數郎君不省心呢！”

兩人互相笑著推卸了一番責任，人卻摟在一躺著了。

“我瞧郎君也不過是杞人憂天，小孩子哪來許多煩惱，一陣好一陣壞的，元嘉說耶耶總是欺負我這個做母親的，可不關別人的事，說不得過上幾日，又說我欺負您了，想睡到紫宸殿去，三郎到時可別乘人之危，專往傷口上撒鹽和我炫耀。”

依照元嘉兒活潑的子，三天兩頭惹皇後生氣，鄭玉磬嚇唬要揍一次也並非罕見，到那時元嘉自然就要尋找新的靠山來庇護自己，蕭明稷聽了也稍微好了一些，但著妻子克製來了一回之後，還是有些。

“生這麽一個孩子做什麽，心思比大臣還難猜，多虧以後是再也不要兒了的，否則朕也要累死的。”

這樣的嫌棄隻持續了一個晚上，其實元嘉已經完完全全忘記了阿爺待阿娘不好的事，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弄明白，那樣的生氣很快就被阿娘陪在一起三日的喜悅衝淡，最後忘記這一番退讓到底是怎麽來的。

後來也有些想夜裏講故事的父親，第二日溜進寢殿，趁著爺娘起來用早膳的時候撲過來在阿娘

的懷裏滾了一周，也雨均沾地在皇帝懷裏滾了一回，皇帝便喜歡得不得了，將宇文家郎君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帶著兒又往紫宸殿去了。

朝完全不知道阿爺和阿娘的頭腦裏都想些什麽七八糟的事，爺娘的心思太複雜，那些什麽駙馬都尉、長大婚的事都是在以後呢。

現在心裏想的隻有宣政殿後麵那寬闊的遊樂場和阿爺答應騎的小馬駒，以及阿娘親手做的小麵點，還有東宮裏元柏哥哥給的糖人。

至於那些別的，就不關元嘉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