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蒼狗，時節如流。

一年半后，夏季中伏。

晌午的日頭烤得地面熱氣騰升，空氣都變得縹緲起來。

今日，虞笙笙剛去晉州的戲樓查賬回來。

馬車還未駛進南州城，隔著車窗，便瞧見高宏的城門外，零零散散地聚集了許多的流民。

男老，各個衫襤褸，蓬頭垢面。

面黃瘦和萎靡無的眼神，一看便知，已經很久未吃上一頓飽飯了。

有的人甚至拖著殘缺的，被家人放在推車上拉到此。

虞笙笙心中犯起了嘀咕。

三天前去晉州的戲樓查賬時，城門外還不是這番況，怎麼僅僅三日，就變了這副景。

馬車晃晃悠悠地行駛到城門前。

虞笙笙掀起車帷，同坐在車轅上的夏澤吩咐道，“阿澤，你去打聽下是什麼況。”

“好，阿澤這就去問。”

已經長得同虞笙笙一邊高的夏澤，作敏捷地跳下馬車，邁著大步朝護城吏而去。

今日天氣熱得很，馬車里也甚是悶熱。

虞笙笙即使梳著最利落的單螺髻，穿著冰蠶做的輕紗襦，快速搖著團扇，也無法緩解這大夏天的炎熱。

滿頭是汗，白的臉頰也悶得紅彤彤的，宛若夏日里鮮多的水桃。

起車帷，一邊吹風氣，一邊端詳著城門外的那些流民。

“老爺，您行行好，我的兒不能就值這幾斗米啊，您再多給點吧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是不會把兒賣掉的”

“就只能給這些，這丫頭這麼小，回到我府上，能干什麼力活，還得我們先養幾年才能派點用，就這幾些糧，賣就賣，不賣拉倒。”

討價還價的本地富商說完，便轉要走。

然而，轉

頭就又有一家流民牽著自己的大兒迎上前來。

“這位老爺，您看我這大兒，去年就已經及笄了，這買回去就能干活，還能給您當通房丫鬟”

那臉上滿是塵垢，許久未洗的頭發也都已經打結，淚水在滿是塵污的臉上，下兩道清晰的痕跡。

那富商端詳了一番，看出了的模樣，甚是滿意點了點頭。

“這一袋子米，夠了吧。”

”夠了夠了，謝謝老爺”

嚇得噗通跪在地上，大聲哭求了起來。

“爹，我不要，我不想離開你跟娘，你們別不要我求求你了，爹”

“孩子，爹也是沒辦法。我和你娘，還有你兩個弟弟，都要吃飯的呀”

虞笙笙不忍心再瞧下去，放下了車簾。

恰好此時，夏澤也打聽好回來。

“笙姐姐，護城吏說這些都是從東州那邊來的逃民。”

“東州？”

心里登時一跳，首先想到的便是在那邊打仗的慕北，遂不由地張了起來。

“東州那邊可是出了何事？”

夏澤將自己從護城吏那里打聽來的，一字不落地同虞笙笙復述了一遍。

“從去年開始，東州便一直干旱無雨，莊田枯死，顆粒無收。”

“再加上這一年半來，戰不斷，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本沒心思種田糊口。”

“且慕將軍前不久，原本即將擊退敵軍，卻因當今圣上聽信讒言，

下令讓慕將軍由進改守。打仗本就講究士氣和時機，失去最佳時機后，各諸侯國聯合起軍，攻陷了東州，將慕將軍死死圍困在東州城。”

“而朝廷原本該支援給慕將軍的糧餉和援兵，也不知為何，遲遲未能送到。”

“東州周邊的百姓見形勢不妙，認為朝廷是打算放棄東州那片地域，便紛紛逃離故土，或北上或南下，另尋活路。”

剛剛還熱得汗如雨下，現在卻如墜冰窟。

虞笙笙的腦子里始終重復著那半句話，“慕將軍被死死圍困在東州城。”

魏之遙他是干什麼吃的？

都當上了太子，還沒法派援兵和糧餉去救慕北于水火嗎？

沈大將軍難道就看著自己的婿，被困在東州城里活活等死嗎？

就不怕他的兒沈婉守活寡？

自兒滿滿出后，本毫無余力去關心東州那邊的戰況。

再加上這近半年來，一直忙于戲樓和剛剛做起來的胭脂、布匹裁生意，更是無暇顧及除家人和生意以外的事了。

虞笙笙本以為已經將慕北徹底放下了，可當從夏澤的口中再次聽到慕北的名字時，的心久違地又狂跳了幾下。

夷素手緩緩掀起車簾，虞笙笙看向仍跪在地上哭求父親不要將賣掉的，還有那個仍糾纏富商，想要將自己小兒賣掉的母親。

再看向其他流民，想用孩子換幾頓飽飯的，又豈止這兩家。

各個蠢蠢，只是在道德和良知的邊緣，不停地糾結、掙扎罷了。

“阿澤，快去買幾袋米拉來，我和車夫在這里等你。”

“是，阿澤這就去。”

自拜武尚

景為師的這一年半來，夏澤的手突飛猛進。

再加上他天生大力，空拳赤手，竟也一個人能對付幾個壯漢，是以虞笙笙每次出城查賬收賬時，都會帶上夏澤同行。

只是這夏澤許是武尚景影響，也喜歡穿一紅武袍，無論走到哪里，都是最乍眼的風景。

待夏澤那抹影跳下馬車后，虞笙笙戴上了帷帽，放下了紗簾。

在車夫的攙扶下，緩緩走下馬車，一水藍的襦在下昳麗生。

“一袋米，可以嗎？”虞笙笙淡聲打斷道。

那個母親聽了，轉而拉著只有七八歲大的兒來到虞笙笙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可以可以，多謝小姐。”

“家里還有何人？”，虞笙笙又問。

那母親指了指城門墻角下，“回小姐，還有兩個兒子。”

“你可會做什麼？”

“我我，洗做飯種地，啥都會。”

“我的店面正好需要做飯掃灑的人，你們母四人可愿意跟我走？”

“愿意，愿意的。”

那母親摟著小兒得流淚，“干什麼都愿意，只要能讓我的孩子們吃飽飯。”

虞笙笙點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轉頭看向那富商，正要強行將那哭嚎哀求的拉走。

虞笙笙上前商量道“這位老板，人給我，我可以給你兩袋米或者二兩銀子。”

富商停住腳步，邪地笑了笑。

“這姑娘到我手里，那就得翻兩翻，二兩銀子哪夠啊，最起碼得這個。”

富商趁火打劫，出了五個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