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火不僅燒焦了冷宮，也燒焦了慕北那顆惴惴不安且又狂躁的心。

當親眼看到他的那只兔子，發無損、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他眼前時，幾要覆滅的心，這才算落回了原位。

紊重的呼吸，漸趨平穩下來，思緒一縷縷地，也跟著清晰了起來。

慕北不是沒想過，若是有天虞笙笙真的死了，會怎樣？

仇人的兒死了，除了可惜讓死得太痛快外，舉杯邀月，對酒當歌，自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今夜，除了滔天的憤怒外，他還到了極限的恐慌。

他口口聲聲地說要留虞笙笙在邊，讓替父還債，慢慢地折磨、辱，卻在不知不覺中，將當了黑夜里的一束。

一束什麼樣的，慕北也說不清。

只知道，當他看到冷宮的熊熊烈火時，卻覺得他的世界好像又要黑了。

沒有了虞笙笙，以后的生活該多無趣啊。

他最討厭無趣了。

漆黑的眸子平靜地凝視著虞笙笙，沒有一的憤怒或掌控，慕北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在燒什麼？”

“姐姐平日里寫給慕平哥哥的信。”

虞笙笙沒有抬頭，側面看去臉上沒有任何的表，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出奇地平淡。

只有那略微發啞的聲音，昭示著曾大聲地痛哭過。

“冷宮的火，你放的？”

“嗯，我不僅放了火……”，的緒很平靜，還抬起頭看著慕北笑，仿若說的是別人的事，“還給姐姐喝了毒酒。”

“……”

兄長慕平而不得的那個人死了。

虞簫簫的這種結局，是慕北萬萬沒料到的，他也恨過虞簫簫，恨的絕和背叛，可真的看到死時，也并沒有預期的爽快。

給親姐姐毒酒，天子的冷宮

一把火說燒就燒。

眼前的看似弱，卻是個急了就會咬人的兔子，麗萌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勇敢又倔強的心，讓做出的事總是決絕得讓人出乎意料。

“將軍是惱火，還是高興？”，虞笙笙將最后一張白紙黑字扔進火盆里，起問道。

“……”

慕北只是靜靜地瞧著，眸沉冷無波。

“應該是惱火吧，畢竟，你更想看到的，是虞簫簫生不如死地在冷宮里活到死。”

虞笙笙拿出一個帶著紅纓的玉佩，放在了慕平的牌位前。

“這是姐姐讓我轉給慕平哥哥的，說，若有來生，愿與慕平哥哥一起，年年白雪落白頭，雪落年年漫白首。”

“慕北，姐姐從未忘記過慕平，只是也有不由己的苦衷，你別恨。虞家欠慕家的債，都由我虞笙笙一人來還。”

虞笙笙轉離開，與慕北肩而過。

慕北出手要抓住，然而手抬到了半空，還是落了回去，獨自站在慕平的牌位前，盯著那個玉佩看了許久。

虞笙笙疲力盡，眼淚已經哭干，回到了房間便一頭栽在床上，這一睡便是高燒不起。

……

“回將軍，姑娘高燒不退、昏睡不醒實則是氣郁化火，急火攻心所致，老夫已為施過針，應該很快就能醒來。另外，還開了幾副藥，給服下便可。”

“有勞了。”

慕北命管家帶人去領賞銀，自己則留在了虞笙笙的床前。

晌午的暖過窗欞照進來，在屋灑

下一片影斑駁，寒風鼓著窗戶嗚咽如鬼嚎，而屋的炭火則嗶剝作響地靜靜燒著。

兀自躺在床上，額上汗珠細，濡的發碎發在的臉頰上，濃卷翹的睫羽則在眼瞼，的臉頰此時如同秋日里的紅柿。

皺著眉頭，輕輕搖頭，干得起皮的微啟，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麼。

慕北眼中無波地瞧著床上的人，沉默須臾，終是道了一聲“無趣”。

還是活蹦跳的兔子，折磨起來更有趣。

他揪起袖的一角，替虞笙笙拭著額頭和頸間的虛汗，又拿起玉勺小心翼翼地給的邊喂水。

可是水到了邊，又都流了下來。

冷白的指尖住的下頜，慕北俯欺，將口中的水一點點地渡給了虞笙笙。

而虞笙笙卡在夢魘之中，在霧氣彌漫的皇宮，驚慌失措地四下尋覓著。

天很，皇宮看不見半個人影，到都是死氣沉沉的，岑寂得宛若一個巨大的墳墓。

倏然一聲古琴聲響起，打破了可怖的寂靜，似是晨間的第一縷，給迷途中的虞笙笙指引了方向。

琴聲低沉空幽，悠長曠遠。

虞笙笙不自覺地踩著琴聲的節奏，一步步朝著琴聲傳來的方向踏步而去。

記得這個曲子，是慕平哥哥常彈的。

琴聲越來越近，霧氣也隨之漸漸淡去，又走了幾步，眼前豁然明朗起來。

只見那亭臺水榭之上，姐姐虞簫簫一絢麗，正踏著琴聲，跳著那曲霓裳舞，而奏琴的正是姐姐朝思暮想的慕平哥哥。

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虞笙笙瞬間淚目，捂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很怕打擾到那二人

的甜。

“庭春晝，鶯羽批新繡，百草巧求花下斗，只賭珠璣滿斗……”

悉的旋律，悉的舞姿，悉的唱詞。

猶然記得，兒時與慕蓉、慕北就常簇擁在慕平哥哥前，聽他彈曲，看姐姐虞簫簫跳舞，那是即使在寒冬臘月，也溫煦如春的爛漫時。

而虞簫簫的霓裳舞，自始至終都只為那一人而跳。

一曲奏，虞簫簫與慕平像是未瞧見一樣，他們手牽著手，翻飛像兩只蝴蝶一樣，朝宮外奔跑而去。

虞笙笙步跟上，沒跑多久，就跑出了那巍峨高聳的宮門。

影豁然扭曲變幻，剛剛的白晝又變了夜晚。

宮門前花燈高掛，到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眼前正是那日上元節的熱鬧。

虞笙笙穿梭在繁華的街巷里，目越過一層又一層的人群，看著虞簫簫與慕平漸漸遠去。

五彩的花燈，映照在他們的上，如夢般絢爛多彩。

虞簫簫與慕平佇足回首，遠遠地回過來。

他們抬起手臂，朝虞笙笙用力擺著，臉上的笑容明燦奪目，是這世間讓人最羨慕的一對璧人。

虞笙笙淚水簌簌而落，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那兩道影。

笑著朝他們揮手，心中的一憾，終得釋然。

“姐姐……”

“慕平哥哥……”

“就此別過。”

正替虞笙笙拭去淚水的慕北，手突然頓住。

那聲含糊不清的慕平哥哥，宛如一綿長的針刺在了他的心上。

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夢？

如果是場夢，那夢里可有他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