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走到沈瑯懷邊,悄聲說道:“陛下所想并無錯,奴才前去先帝為九公主所筑的府邸之中查探過,確實……殿下現在已經不在其中了,除此以外,院中的奴仆丫鬟也是昏迷不醒,應當是都中了藥。”
沈瑯懷手指在桌案上一頓。
仕心下一,他自就跟在沈瑯懷邊,卻直覺陛下現在,雖然面未變,但是卻又是藏極深的慌。
獨孤珣行事殘忍,沉善變,擄掠九公主,就是為了先前的齟齬,又在殿上讓他當眾出丑。
只是沒有人想到,他居然當夜就即刻行,連一一毫的猶豫都沒有,想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
事出突然,沒有人會想到這樣的變故。
城門沒有戒嚴,只要他們一行人蒙混過關,之后就是一路順暢。
四通八達的道路,一旦出了盛京境,就極難追查。
況且,一路上往來許多,一個一個的排查也需要時間,而九公主殿下還并未能在獨孤珣手下活到他們找到的時候。
現在來看,實在就是兇多吉。
仕惶惶不敢再言語,只是突然想到從前陛下見到九公主的時候,雖然屢屢出言嘲諷,看似一點兒都不曾憐惜,但是……
阿稚這個名字,確實是沈浪懷起的。
雍和三年,端妃傳出喜訊之時,先帝喜極,闔宮上下都知曉這個排行第九的孩子,無論是男是,都將是沈兆捧在手心上長大的珍寶。
那時的沈瑯懷才不過堪堪總角年歲,沈兆對他嚴厲,很笑,他每每在花苑旁經過的時候,卻又能看到那個素來不茍言笑的父皇,對著端妃剛剛顯懷的腰腹溫聲笑語。
李氏時常對他說,若是這一胎是男孩的話,日后他就算是嫡出正統,按照沈兆對端妃的偏寵,日后這儲君之位到底落在誰的手上,到底也未可知。
沈瑯懷那時年,其實對于這些并無多概念,只是在李氏日復一日的絮語中知曉,這個即將出生的皇弟或者皇妹,將會將他取而代之。
其實就算是李氏不說,他也明白,父皇對上他的時候幾乎從未笑過,但是對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卻又不吝惜任何笑意。
后來有日他經過花苑之中時,正好遇到正在涼亭之中小憩的端妃,沈瑯懷瞇著眼睛頓在原地,而端妃卻又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看到站在不遠的沈瑯懷,溫聲道:“大皇子。”
端妃手邊是被風吹得書頁紛飛的書本,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將手在上邊,“皇子應當是剛剛下學歸來吧。”
沈瑯懷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也并沒有興趣和端妃過多寒暄,轉走。
卻又恰好對上了迎面走來的沈兆。
或許是因為在端妃的面前,沈兆對上沈瑯懷時,面上的笑意也還是沒有收,語氣和藹道:“今日和林太傅學得如何?既是下了學,現在無事的話,也陪著父皇坐坐。”
沈瑯懷原本應當是借故離開的,但是端妃聽聞沈兆剛剛的話,抬手將自己手邊的鮮果用帕子凈,遞給了他。
若是不接,必然要惹得沈兆惱怒,所以沈瑯懷躊躇了片刻,還是走上前去。
沈兆考了他幾句國學,隨后就同端妃小聲談,末了,他們在談及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孩。
端妃或許是怕沈瑯懷在一旁無聊,轉而問道:“皇子覺得這是一個皇妹,還是一個皇弟?”
沈瑯懷想及李氏時常在他耳邊談到的,若是一個皇弟,那麼他就要被取而代之的話,抿了抿,小聲道:“我覺得……是皇妹。”
這話分明是出自他的私心。
可端妃聽聞這話臉上的笑意卻不似作偽,也毫沒有生出惱意,“孩子的話一般都會很準。”
笑著了自己的腰腹,“我也覺得,這會是個小公主。”
端妃將自己手邊的書冊住,“皇子早慧,才智過人,不如也來幫著想想皇妹的名?”
當初他其實只是隨口說的一個名字,卻沒想到,這當真為了沈初姒的名字。
阿稚。
除了沈兆端妃和極為親近之人以外,沒有人會再這麼。
即便是自己這個取名字的人。
沈瑯懷現在站在乾清殿,恍然十幾年過去,甚至都已經嫁為人婦過,卻又很快和夫家和離,他想,他原本應當是覺得無所謂的。
甚至還應當覺得,即便是父皇這樣捧在手心里的人又如何,現在還是淪為了這樣的境地。
當年被偏的人,現在應當還回來。
可是——
沈瑯懷額間突突地跳,眼前忽然又浮起當年年喪母之時的形,跪在小小的團之上哭泣的時候,即便是哭起來,也像是一只貓,聲音很小,像是細細的啜泣。
小時并不怕生,甚至還會跟在自己后,喚著皇兄。
乾清殿此時靜默一片,殿下跪著的侍衛心中惴惴。
片刻之后。
沈瑯懷的聲音在殿中響起:“給朕去找,一寸一寸地找。衛全部出城,搜查往西所有的四十八座城池。”
他看著殿愣怔的眾人,聲音低沉卻又帶著風雨來的凜冽,“聽明白了嗎?”
*
昨日傷,醫師叮囑,這樣的傷不宜過多行,需要調養。
謝容玨此時半躺在床榻之上,眼睫半垂,手上百無聊賴的玩著一枚銅板,白蘞端了一碗藥進來,謝容玨連眼睛都沒抬,“放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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