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怎麼還站在這里?我扶你回去。”
張媽從后面趕來,攙上,一直說著慢一點。
回了房間,孟葭虛弱地趴在床上,張媽掀開服來,不防喊了出來。
驚道,“老太太下這麼重的手?”
孟葭倒平靜,“因為我犯了錯,錯了就該挨打。”
張媽生氣又心疼,“你既知道自己錯了,回了北京,就別再明知故犯。”
孟葭側頭躺在枕頭上,“張媽,我生日那天,去看我媽媽了。”
張媽有些意外,不知道是怎麼知道,孟兆惠埋在哪兒的。
但又一想,鐘先生和走那麼近,也許出自他的口。
張媽跟講前因后果,“也不要怪老太太,那天你爸打電話來,說常看見你和鐘先生一起,讓我轉告給你外婆。”
孟葭哼了聲,始作俑者,還有臉來說這樣的話。
難怪外婆會這麼生氣,若是別人嚼舌頭,那倒還好,偏偏是孟維鈞。
他明明清楚外婆最在乎的是什麼,也知道爭著一口氣,就是想讓他這個當爸爸的知道,孟葭養在手里,不會比他教得差。
但孟維鈞非要打的臉,親口說這些是非給聽。
枕畔洇一大片,孟葭又問,“媽媽真是自殺嗎?”
張媽默了默,拿藥棉給藥,“是吧,你外婆到北京的時候,只剩一把灰了,說是吞了整瓶安眠藥。”
“所以,我更要離鐘先生遠一點,好好活著。”
孟葭反復問著、說著,要把這句話,跟單詞一樣,死記背下來,模式化地刻在腦海里。
以防心志不堅,弱遲疑的時候,拿出來醒一醒神。
明知道的,站在鐘先生的面前,看著他那張臉,聽他聲說話,就變得昏頭昏腦。
孟葭需要用這樣的儀式,來時刻提點自己,不要沉迷下去。
張媽給上完藥,蓋好毯子,“先躺著,澡是洗不了了今天,我打水來給你。”
“嗯,謝謝張媽。”
孟葭在家里躺了三天,背上的傷痕結了痂,不怎麼妨礙走路了,才訂票回了學校。
這三天里,鐘漱石給打了很多個電話,都是忙音,發微信也顯示對方拒絕接。
直到從家里出來,推著行李箱,準備乘大去機場。
一輛黑奔馳停在孟葭面前。
司機打下車窗來,“孟小姐嗎?鄭主任讓我送您。”
孟葭直接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
說完,收起行李箱的拉桿,吃力地搬進底下艙門,然后上了大。
鄭廷給鐘漱石回話時,他坐在家中偏廳,臉上維持著客套的笑,陪鐘文臺招呼客人。
他接電話沒避人,“廷叔,你說。”
“漱石啊,司機沒接到,孟葭坐上大走了,機場的人也說,堅持一定要坐經濟艙,還說......”
鄭廷停頓了一下,像在斟酌著用詞。
鐘漱石起,走到暖閣外的過道,手撐在梁柱上。
也未見怒,他的音平淡如常的,“說,人要找準自己的位置,是不是?”
鄭廷狐疑看眼周圍,“你怎麼知道!誰走了我的頭報信?”
“我是猜的,好了,就這樣。”
因為孟葭這些天的表現,都是在告訴他,夢已經醒了,現在要回到現實世界里去。
鐘漱石了當掛斷,從轉角的烏木高圓桌上,到一包煙。
他抖出來,把煙咬在角邊,偏過頭,沉默地撥開打火機。
點燃后,煙霧淡淡的繚繞,鐘漱石深吁一口,指腹挲著這只金的打火機。
他還記得那天,孟葭在花枝燈下橫看豎看,就是打不開的樣子。
頂著一張蓮瓣似的小臉,青白錯,實在沒辦法了,眉眼俱愣的,一他。
鐘漱石吐出口白霧,小姑娘既然這麼怕他,一心要做那云中白鶴,志行高潔的,不被燕雀之網困住。
他垂著眼,低頭去瞧那支煙,眼神被暗黃的壁燈一照,已不大清明。
時間一分一秒走著,滴滴答答,都流散在他指里。
鐘漱石心道,要不就全,算了?
他的眼眸被團濃云覆住,鐘漱石指間燃著煙,他深吸口氣,沉重地閉一閉眼。
約約還能聞到的呼吸,花瓣一樣的,泛著幽幽茉莉香,一簇又一簇的撲落在他面上。
好像算不了。
騙不了人,他想要,他擁有。
“漱石!到爺爺這來。”
暖閣里鐘文臺在他。
“來了。”
鐘漱石掐了煙,他從容整理一下儀表,抬起袖口系好,姿拔地走進去。
【📢作者有話說】
云中白鶴一句,引用自《賞譽》。原文是——公孫度目邴原:所謂云中白鶴,非燕雀之網所能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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