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0章紅蝶大夢

醉花樓，第四層。

林季剛喝了半壇酒，突聽門外傳來一陣匆急的腳步聲，臨到門前忽又停了住。

「仙客。」剛去不久的白子再次出現，手裏托著個紅綢包裹，無比恭敬道：「我主有言，仙客之過於貴重。醉花樓不敢輕，還請仙客收回。若仙客高興，可在樓中任意隨行，想呆多久就多久。」說著，快步前來，把紅綢包裹輕輕的放在桌上。

「哦？」林季兩眉微微一挑，倒是有些意外。

既已看出此寶極為貴重，仍能原送回，甚而還願做個順水人……

由此看來，無論那西王還是醉花樓主，都不是什麼蠢人。

不過，既然魚已上鈎，至於吐不吐餌反倒不那麼重要了！

林季端著杯盞細細慢慢的一飲而盡，輕手放下道：「如此說來，可是能去賞畫了？」

「自然。」白躬一禮，一臂外道：「仙客請！」

「好！」林季應了一聲，收起寶印邁步就走。

靠近上層樓梯的是一間寬敞大房，空空的房舍僅有一張略顯破舊的竹藤小椅，四面牆壁連同地面、棚頂儘是一片烏黑。

除了方才進的那扇同樣漆黑如夜的小門外，竟連半扇窗戶都沒有。

河面上漁舟浮一閃而過，一艘描金畫彩的三層大舫迎風破浪。

風卷麥浪層層推遠，一條翻花大河滾滾向前。

唰！

隨著最後一線也被擋在門外，正前方的牆壁上突而生出一道豌豆大小的紅暈。

恍惚中，林季仿若又回前世。

林季見這山川地貌，有些眼。

就聽白向他解釋道：「此畫甚為怪異，不但畫本無名，題者無姓，更是眼不見，不得形。只在夜中徐徐展開，毫見不得。且請仙客安坐，待我閉上門時，自可得見。」

又往高飛，那一座座高山險峰已微微小土堆。

再往高飛，那九曲大河已玉帶模樣，山巒層疊千百懸立，筆聳接天一無際，白的雲霧四下瀰漫，藹藹如煙。

那蝴蝶兩翅微微一，呼的一下直向林季撲來。

那暈徐徐旋轉越來越大，漸漸佈滿整面牆壁。

於此同時，好似又借了那蝴蝶的視角微微搖晃著猛的一下衝破黑暗，眼前瞬間有了。

隨著那蝴蝶越飛越高，眼前的怡然田園也越來越小。

那畫，又在何？

林季四下了一眼，正自不解。

林季點了點頭坐在椅上，白一禮後轉退出，輕輕拉上了門。

那芒極為熾烈，照在波粼粼的水面上熠熠生輝。

臨岸的花草隨風搖晃，一隻只蜂蝶來往穿行，幾個牛角兒歡快追逐，坐在樹下搖著扇的老漢滿臉歡笑，更遠綠油油的麥田邊幾頭水牛悠閑吃草，牛背上三兩隻花彩小鳥蹦蹦跳跳。

與那時，半夜閉著燈看電影的形一模一樣。

稍稍回想后，不由心下一驚！

這不是維州地貌麼？

對面牆壁上的影逐漸凝固，化了一隻巨大的紅蝴蝶。

未等他做出什麼反應，那蝴蝶竟又瞬間消失不見。

只是：那一片綠油油的麥田所在，早已變黃沙大漠。那一條滾滾大河，也早就乾涸，數壑也被風沙所填平。

眼前景象又徐徐升高，這諾大維州僅為一角。

整個天下九州一覽無餘，萬里山河盡在腳下！

那高高聳在東陲的大山應是金頂峰，即便以此視角也不到頂頭，只見金道道分外耀眼！

那一路彎轉連環的大河應是九道江，即便立在雲端也看不見源頭，只見奔流滔滔長涌不息！

那一片沃野千里的平原應是粱州府，即便隔了千萬里也甚為驚嘆，只見綠野蔭蔭壯麗絕！

臨近東海的徐州連山如弓，靠近南海的揚州圍山聚爐，正在當中的襄州三足如鼎……

天下萬景分明，九州風貌一目盡清！

滿心震撼之餘，林季更是一念清明。

那徐州弓陣乃為聖皇所建，九道大江是盧太一所斬。

由此可見，此畫此景乃在聖皇出世之後！

可這「畫」又是何人所留？

正自不解間，就見那眼前景象又徐徐變小，萬里九州僅為中間一隅。四外之地也瞬間可見。

東邊，隔著一片浩瀚大海，有一座圓型大島。那島旁側的海面金閃閃，仿若海下有。想來應是東海龍宮所在。

南邊，同樣隔著一片大海，千上萬個大大小小的島嶼圍繞著正在當中的一座桃形陸地，這應該就是妖國總壇。

北邊，極北之地再一路向北，茫茫白雪之後，冰川高立，如劍，直破雲天。

西邊，隔了一座大山之後，七彩浮空金道道。過層層影往下一看，座座高塔比齊接天，塊塊方地割劃如棋。遠在西方盡頭，最是亮眼，似有一山突破金乍穿雲層，直與天幕相接。那應該就是佛家最高聖地須彌山。

四海方圓，一覽無餘！

林季此前只在九州遊歷，極北一行也僅僅踏雪原不遠。

這方景象卻是從未見過！

正在驚嘆，那眼前景象，又往高飛！

這一下，九州四海又寸土之地！

一眼去，無論東南兩海，還是極北、西土的邊界都是一道渾圓之弧。

好似銅錢一般，九州居中，四外邊界盡為弧形！

整個世界竟是個規規矩矩的大圓！

而那圓外世界，卻是一片混雜。

白、黑、紅、綠……

各霧氣四下瀰漫立，同樣的還漂浮著許許多多個大小不一的圓弧。

有的遠比九州四海大的多，也有的僅是微微一小點。

麻麻，數不勝數！

這……難道就是佛家所說的眾生三千界？

林季看到這裏，滿心上下早已震撼不已！

能有這般視角，繪此奇畫的又是何人？

他當時又該達到何種境界？

正自驚異間，卻見那眼前景象再次升高，遙遙直上！

數千個大大小小的圓弧芝麻大小，僅能看見一道道小點，已然看不清晰。

滾滾雲霧越來越濃，突然間一份兩開，眼見著一輛巨大無比刻著各種繁雜花紋的青銅車飛馳而來。

呼的一下，眼前畫面頓然一暗，遠比方才一路飛升還要快上千百倍的速度急落而下！

圓弧、四海、九州、維州……

電飛閃一般，迅疾下落！

過吃草的牛角，又被那乘涼老漢隨手一扇，飄飄忽忽的從花草間一掠而過，落在波粼粼的水面上。

那熾烈的依舊分外刺目，可林季的眼前卻是一片模糊……

呼！

一隻紅的蝴蝶從林季眼前，又好似從他腦海里一飛而出，徑直落在對面牆壁上。

眨眼之間又了一個微不可見的小紅點兒，瞬息不見！

四外里，仍是茫茫黑夜，無際無邊。

林季驟然恍惚，暗自嘆道：「好個紅蝶大夢，萬年千古一瞬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