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涼亭。

五歲的陸淮言雙手托腮坐在石桌前，小晃悠著，小臉上寫滿了深沉。

作為大越皇帝陸景寒的嫡子，他小小年紀，就已經到了力。

自家父皇不當人，對他要求十分嚴苛。

他才五歲啊，居然就要開始讀四書五經了。

思及此，陸淮言深深歎了口氣，看向一旁的人：“淩雲叔叔，陸星瑤呢？”

淩雲懷中抱劍：“公主去用膳了，您也可以用膳，不過得先把書看了。”

他說著，指了指石桌上磚頭般厚重的書。

從皇子公主出生後，永嘉就把淩風淩雲送進了宮裏，他們倆分別負責保護兩個主子的安危。

與此同時，他們還要負責監督皇子公主的日常學業。

這對淩風來說，非常簡單，因為公主陸星瑤很是自覺，每天雷打不的早起看書，年紀雖小卻很是聰明，人卷話不多，完全繼承了陛下的風格。

他隻需要每天把公主領到書閣就行，其餘的本不用管。

但對淩雲來說，太痛苦了。

皇子陸淮言每天都慢悠悠的，讀書也慢，吃飯也慢，還很話嘮。

讀書的時候，但凡有一丁點熱鬧可看，他馬上看不進去書了。

就比如說，陛下要求他倆今天上午看完五頁書，才能休息去用膳。

陸星瑤來了之後，坐的端正筆直，把書看完，然後就走了。

陸淮言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地，一會兒跟公主搭話，奈何公主本不搭理他，他也不生氣，慢悠悠啃完糕點，書就沒打開過。

他倒是不，問題是淩雲啊。

一想到淩風此時正陪著公主吃著膳，他牙都咬碎了。

但主子畢竟是主子，他又不能催，隻能在這陪著。

終於，陸淮言在看著兩隻蝴蝶嬉戲玩鬧了小半時辰後，認命地打開了書。

在陸星瑤回了帝子殿午休時，陸淮言慢悠悠地被淩雲牽著，去用膳了。

一路上，他話沒停過。

“淩雲叔叔，你昨天背的不是這把劍，另外那把呢？”

“他們說你很厲害，你打的過淩風叔叔嗎？”

“你打得過我父皇嗎？”

“你打得過鎮南大將軍嗎？”

“你為什麽還沒有娶妻呀？”

“你是不是把錢都拿來買劍了，所以沒錢娶媳婦呀？”

……

等走到帝子殿，淩雲心累無比。

小殿下話實在是太多了，吃飯的時候也不問個不停，但他又不能不回答。

陸淮言是沒有午休時間的。

因為他讀書太慢，吃完飯就已經到點了。

淩雲急匆匆把他扛起，送到書閣。

彼時，陸星瑤已經端坐在書案前了。

“陸星瑤，”陸淮言邁著短跑到邊，抱怨道：“你今天又沒有等我一起用膳。”

他們雙胞胎之間是不分大小的，所以就算陸星瑤比他早出生一點點，他也沒過姐姐，都是直呼其名。

陸星瑤眉梢微，掃了他一眼，言簡意賅：“你太慢了。”

“那也不行。”陸淮言認真看著，“我們從小就是一起用膳的。你等等我，我就快了呀。”

陸星瑤嫌棄地看他一眼，不搭理他了。

陸淮言見狀，也不生氣，看著叮囑道：“下次要記得等我哦。”

說完，他就邁著小短，哼哧哼哧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淩雲無語，這話殿下每天都要說一次，公主從來沒聽過。

唯一一次等他，兩個人都過了午時才吃上飯，打那之後，公主再也不等他了。

兩個殿下的書桌也對應了他們的格。

陸星瑤的書桌幹淨整潔，一支筆，一本書，墨硯規矩的放在一邊。

陸淮言的書桌，七零八落。

除了筆墨紙硯，還放了花生，糕點，書封上還畫了好多小花。

這節課要上的是禮記，負責授課的是本朝最年輕的太傅，裴鶴昭。

前兩年，鎮國公因病致仕，將手中的兵權盡數歸陸景寒。

陸景寒看得見他的忠心，自然會善待裴家人，作為世子的裴鶴昭，以文學見長，就被賜封為太傅。

雖無實權，卻足夠榮耀，總比那些不識抬舉，不願歸兵權被陛下抄了滿門的員好。

也正因此，前兩日接到聖旨，進宮教導二位殿下詩書的裴鶴昭還是很高興的。

這要是教的好，他將來就是帝師，裴家有此榮，足以在大越朝盛久不衰。

經過兩天的相，裴鶴昭對二位殿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公主陸星瑤像極了陛下，凡事追求完，行力極其強，他布下的功課當堂就能完。

而皇子陸淮言……

怎麽說呢。

像皇後娘娘，除了對八卦熱鬧興趣，其餘時間都很慵懶。

兩個不同的子，就導致這兩人下課的時間點完全不一樣。

陸星瑤完了課業就要回去學琴，但這時候，陸淮言才剛打開書。

他會馬上拉住的袖：“陸星瑤，等我。”

而每當這個時候，陸星瑤會異常嫌棄地看著他說：“笨死了。”

但還是會坐下，等他一小會兒。

這種況，每天都會上演，今天也不例外。

裴鶴昭看完陸星瑤的課業，讚賞無比：“公主聰穎過人，這份功課，十分完。”

說著他還將一盒宮外的糕點遞過去，作為獎勵。

陸星瑤接過，稚地開口：“辛苦太傅。”

裴鶴昭笑瞇瞇，陸淮言聲開口：“太傅太傅，我也要。”

裴鶴昭挑眉：“殿下，這是獎勵，你沒有完課業，那就沒有。”

陸淮言撒失敗，單手托腮，十分憂鬱：“唉。”

“快點寫！”陸星瑤冷聲說道，然後把自己的獎勵糕點分給他一半，“再不寫我就走了。”

天天都要等這個笨蛋，都快煩死了。

陸淮言眼睛一亮，本不在乎兇狠的語氣，笑得很是呆萌，他了鼻子，拿起筆開始寫功課。

但寫到一半，他又忍不住了：“太傅，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裴鶴昭還以為他是哪裏不懂，笑道：“殿下請說。”

陸淮言眨了眨眼：“我聽李公公說，你之前求娶過我母後，對嗎？”

裴鶴昭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這都多年前的往事了，怎麽小殿下還問他？

他現在宮中，陛下手眼通天，肯定知道他跟皇子公主們說了什麽。

西北練兵那三年，他可是吃了不苦啊。

萬一陛下又想起這檔子事，再把他踹到哪個苦寒之地，那就不完了。

但他又不能欺騙皇子，於是隻能道：“那都是玩笑話，不當真的，陛下跟娘娘才是天生一對。”

陸淮言卻道：“可是好多人說你到現在都沒娶妻，就是因為我母後。”

聞言，裴鶴昭差點沒破防。

到底是誰在散播謠言啊！

他不親完全是因為不想好嗎！

他剛想跟殿下解釋，本不是這麽回事，就看陸淮言搖頭晃腦的開口：“其實我覺得太傅你好的，要是你那時候娶了我母後就好了，我也不用天天學這麽多東西了。”

當皇子太辛苦了，他實在是不想上學。

裴鶴昭：“……”

小殿下，你想我死可以直說的。

陸淮言似乎還想說些什麽，裴鶴昭剛想找個理由讓他閉，就見陸星瑤站了起來。

陸淮言頓時急了：“你不等我了？！”

陸星瑤一字一頓：“你廢話太多了。”

再這麽聊下去，什麽時候能去學琴？

說著往外走，陸淮言手去留：“你等一下。”

他那手上還沾了墨跟糕點屑，這一抓就全蹭陸星瑤服上了，白的錦袍頓時黑了一塊。

淩風跟淩雲心裏同時咯噔一下。

公主殿下有潔癖！

小殿下完了！

果然，片刻後殿中一聲怒吼響起。

“陸淮言！這是我的新服！”

陸星瑤一掌呼了過去，打在他上。

陸淮言頓時就疼哭了，但也不甘示弱，出的手去對抗。

裴鶴昭人都看傻眼了。

皇子公主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了？

他剛想勸架，卻被淩風攔住：“裴大人，皇後娘娘說了，兩位小殿下有了矛盾先讓他們自己解決，我們都不能手。”

裴鶴昭隻能眼睜睜看著兩個小主子打架，不過好在沒什麽傷。

而陸淮言行太慢，本打不贏，鬧了半天，他除了把陸星瑤頭發抓了，鼻涕眼淚全蹭上之外，自己胳膊上抓痕是最多的。

但這也把陸星瑤惡心的夠嗆。

太髒了，不了了。

淩風隻能趕抱走，前去梳洗換。

陸淮言看著走遠，噎著賭氣道：“我以後再也不要跟陸星瑤講話了！”

淩雲：“……”

他記得，上次他們打架，殿下也是這麽說的。

結果不出半個時辰，再見到公主，他就又湊了上去。

倒是公主，一直不稀罕搭理他。

淩雲深深歎了口氣，送走裴鶴昭後，抱著陸淮言去找太醫了點膏藥。

及至晚間，陸淮言去了景仁宮跟父皇母後一起用膳。

一進門，他就看到陸星瑤已經坐在那了，哼了一聲，特意坐到離遠遠的地方。

趙清寧淨了淨手，一出室就看到自家閨兒子都冷著個臉，就知道兩個人又鬧矛盾了，也不問他們兩，而是看向淩風淩雲：“他們這是怎麽了？”

小孩子說話，其實都半真半假。

尤其是在打架這種事上，都會下意識偏袒自己，如此一來，家長反而會判斷失誤，久而久之不自覺會讓孩子們覺得偏心。

淩風淩雲將早前發生的事說了，當然了，去了陸淮言問裴鶴昭的幾個問題。

趙清寧皺了皺眉，抓住了重點：“圓圓，團團沒有理由要等你，你想跟一起用膳，就應該好好讀書，追趕上的腳步。”

陸淮言撇了撇：“但是先打我了，打的我好痛。”

趙清寧還沒來得及說話呢，陸景寒從門外走了進來，見到兩個小家夥似乎都在生氣，沉聲道：“發生什麽事了？”

他對兒一視同仁的嚴格，不管是陸星瑤還是陸淮言，見了他都有些拘謹。

趙清寧歎口氣，把剛才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眼看著陸景寒在聽到他沒好好讀書時，臉變黑，陸淮言趕把袖子挽起，出白如玉的胳膊：“但是陸星瑤打我可疼了，這都是抓的。”

那小小的胳膊上有幾道紅痕還沒有消去，陸淮言撇看著自家父皇，眼眶都帶了淚。

趙清寧坐在一邊好笑地看著兒子。

那紅痕其實不嚴重，年紀這麽小，就知道賣可憐了，果然跟他爹一個德行。

陸景寒眉頭微，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見兒冷著臉開口：“還不是你顧著問裴太傅問題耽誤時間，他有沒有求娶過母後，娶不娶妻關你什麽事？”

“還說母後要是嫁給裴太傅，你就不用寫這麽多功課，就你這麽笨，母後嫁給誰你都寫不完。”

聽清楚陸星瑤說的話之後，陸景寒語氣涼涼地開口：“是嗎？”

陸淮言頓時就收住了眼淚，瞬間老實了。

陸景寒語氣不變：“三字經抄一百遍。”

兔崽子，不知道禍從口出。

陸淮言哭也不敢哭，隻能接這個結果。

陸星瑤幸災樂禍地看著他，覺得他真是個笨蛋。

那種話也敢說，不怕父皇把他屁打腫。

孩子們之間的打鬧不一定非要分出勝負錯對來，趙清寧見兒子老實了，又湊到了兒邊親親熱熱地吃飯，也就不提打架的事兒了。

夜深沉，陸淮言洗漱完了之後，湊到趙清寧邊：“母後，我今晚上不想回帝子殿，想跟你一起睡，可以嗎？”

陸星瑤難得跟他統一戰線，平日裏麵對外人的冷臉也消失不見，在趙清寧懷裏撒：“我也想跟母後一起睡。”

話音剛落，一雙修長的手無地過來把兩個孩子拎起，丟給李德忠跟秋荷。

陸景寒語氣平和：“不行，這是我的地兒，你們兩個都得回去。”

兩個孩子立馬可憐地看向趙清寧，李德忠瞅見陛下的神，馬上拉著秋荷，抱著孩子就出去了。

趙清寧又好氣又好笑：“陸景寒，你多大歲數了？跟兩個孩子搶什麽。”

陸景寒溢出一聲笑，拉著躺倒。

他的皇後，當然得陪他。

兩個人鬧到半夜，臨睡前，趙清寧躺在床上，環著陸景寒的腰。

係統之前給的回遊藥，跟陸景寒都還沒有吃。

畢竟兩個孩子還小，總不能丟下他們跟朝堂一走了之。

所以他們是想等孩子們可以獨擋一麵了，才回去看看。

這也是為什麽，陸景寒對兩個小朋友要求這麽嚴格的原因。

趙清寧忽然開口：“對了，祁玉說想把家小子送到宮裏來陪讀，你覺得能行嗎？他們三個在一起會不會打起來，別到時候團團圓圓欺負人家。”

沈祁玉婚一年後，就有孕了。

孩子出生後，威遠侯府把他當個寶一樣，陳晉寶更是大擺三天流水席。

是以，趙清寧也有點擔心萬一孩子之間相不和睦，跟今天一樣打起來了，該怎麽辦。

陸景寒想起除夕群臣宴時，見過那小孩，嗤笑：“陳家那小子隨了沈祁玉，心眼子多著呢，你以為跟咱家那笨蛋兒子一樣？”

趙清寧瞪他一眼，陸景寒啞然失笑，把摟進懷裏：“放心吧，有團團在，就算打起來了，咱家也不會輸的太難看。”

兒他再了解不過，隨了他，是個狠人，有在，姐弟兩總不至於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