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那雙眼睛，趙清寧啞口無言。

忽然也覺得好疲憊。

這些日子，謹小慎微，恪守規矩，麵對他生怕說錯一句話，真的好累好累。

後位，聽上去威風。

可誰又知道，日日夢見自己被人算計，夢見自己苦苦等候隻是為了讓陸景寒看一眼，夢見自己死在宮中。

封後的第一天，就去過冷宮了。

那裏的子形容瘋癲，有的曾也是備寵的妃嬪，比如說曾經掌管印，還生下皇子的賢妃，如今隻能跪在地上乞食。

怕有一日也會變那樣。

所以寧願去求他放走，寧願鋌而走險打算死遁，也不想留在這裏，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可以，連這個世界都不想留。

想回現代，想那群古靈怪的朋友們，想的手機，想養的會在進門時迎接的狗狗，想費了好多心思才買到的手辦，想的電視劇，想的遊戲。

可就是回不去。

現在連景仁宮都出不去。

才發現小九遠沒有以為的這麽好說話。

帝王終究是帝王。

皇城裏這種尊卑始終存在，的不過來氣。

良久，才看著他開口：“陸景寒，有一句話紅未老恩先斷，最是薄幸帝王家。”

“我知道你為我做了許多，你喜歡我，我就必須要叩謝你的垂憐，可你注定是帝王，你的喜歡可以給很多人，我一輩子隻能圍著你轉，倘若將來你不喜歡我了，我搭上一顆真心又如何自？”

眼眶微紅，神卻格外的冷靜。

“好，我告訴你，如果是作為帝王，那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跟你過一輩子。”

“我不討厭你，可我討厭深宮。你自己就是從冷宮裏爬出來的，你不知道這裏有多算計嗎？你娘親怎麽死的，你記不得嗎？”

“嘉貴妃為什麽認你做兒子，是因為沒有子嗣，為什麽沒有子嗣，你不會忘吧？”

“人生數十載，你能保證永遠待我如初嗎？就算你現在能保證，將來呢？宮中將來會有多子後妃，你見慣了絕，還能想起我嗎？”

“我真的不想陷在這種謀詭計裏，再為了兒跟人鬥到地底下。”

無聲落淚：“我不敢跟你過一輩子，如果可以，我都不想嫁人。”

人心都是長的。

小九對好，知道。

有時候夜間看著側睡著還用手護著的年郎，也是的，一晃半年過去了，也是有點喜歡他的。

可不敢，怕自己陷進去。

沒有賜婚那道聖旨，現在該在府裏跟永嘉談天說地。

但現在是皇後，永嘉宮陪都不能超過三天，否則就是越矩。

陸景寒是說過可以不顧規矩，可若是有一日惹怒了他，這些不顧規矩就會變刺向自己的回旋鏢。

好累。

要走，無論如何都要走。

不管是求他，還是死遁，離開後宮的心永遠不死。

陸景寒久久沉默。

這是趙清寧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將心的害怕說給他聽。

他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看著他：“我知道朝臣已經在催你選秀了，放我走吧。”

他可以有更好的皇後。

月下，十六七歲的年眸中帶了淚，亦是如此。

良久，陸景寒甩袖離開。

趙清寧看著天邊圓月，苦笑一聲。

如此冒犯他，大抵明天一早，就要搬去冷宮了吧。

但是不後悔，反正有赦免聖旨，死不了。

但過了好幾天，並沒有接到被打冷宮的旨意。

除了不能踏出景仁宮，一切都照舊。

趙清寧也不在意了，該吃吃，該睡睡。

這幾日，想通了很多事。

比如說在公主府時，有時候跟秋荷談起自己想吃什麽，第二天陸景寒就會把東西送到麵前，想來公主府早就有他的眼線了吧？

還有，宮後那些皇子們突然全部暴斃，外人都說是病死的，可跟那些人都接過，他們一向康健，又怎麽會突然病死。

這裏麵沒有陸景寒的手筆，都不信。

他的年歲漸長，手段早就比從前高明。

是想岔了，以為他還是從前那個純良的小九。

現在唯一欣的就是自己聰明要了個保命聖旨，再怎麽著也不會被活剮了。

這日清晨，風和日麗，趙清寧幽幽轉醒。

秋荷站在床邊，言又止。

看出不對勁，心裏也做好了準備。

趙清寧笑了笑：“幹嘛板著個臉，冷宮也好的，我不會讓你吃餿飯的。”

都存了好多私房錢，想來在冷宮也不死，就是條件比從前刻苦些。

秋荷搖了搖頭：“娘娘，陛下派人送東西過來了。”

趙清寧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打冷宮的聖旨。

暗歎口氣，出手去：“給我吧，我知道了。”

“奴婢沒法給您，您自己出去看看吧。”

秋荷神複雜，趙清寧皺了皺眉，這才起出了室。

待到外殿，才看到一箱又一箱的件，擺在麵前。

而門口的軍已經撤走了。

“這是什麽？”

指著那些箱子，秋荷歎口氣：“這些都是陛下讓李公公送來的，您還是自己打開看看吧。”

聞言，趙清寧還真有些好奇。

隨手打開一個箱子，箱子裏是金牌，說也有幾十塊，上麵刻有“免死”兩個大字。

趙清寧皺了皺眉，又打開幾個，有的裏麵是上好的蠶綾錦，有的裏麵是玉軸。

而這些，都是拿來製作聖旨的。

趙清寧茫然：“這些都是陛下送來的？他這是什麽意思？”

秋荷遲疑道：“還有一樣東西，您要不看看？”

“什麽？”

趙清寧順著秋荷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不遠的桌案上擺著一樣東西，用金絹布裹著。

好奇地打開，出了裏麵的龍形刻雕。

帝王象征，傳國玉璽。

從古至今，見玉璽如見帝王本人。

趙清寧徹底愣住。

而一側，放了一封信。

拿起拆開，遒勁的筆跡出現在眼前。

“吾妻阿寧，自你時救我起，我便傾心於你，多年來費盡心思，終於得償所願，雖知你心中不願，但未曾料到如此不安。”

“那夜後我仔細思慮，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化解你的不安，是以送來免死金牌，空白聖旨及傳國玉璽，這些東西永不收回。”

“你問我，是否可以做到待你始終如一，我想說可以，又怕你不信，所以送來這些。”

“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往後歲月悠悠，縱使我手染殺孽，不得善終，早逝化枯骨，它們經久不衰，也會替我繼續護著你。”

“我說過了，你想做什麽都可以，這句話一直有效，縱使我做了帝王，你也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小姐，我還是那個跟在你邊的小九。”

“奉你為主，三生有幸。”

趙清寧看著看著，忽地落下一滴淚。

良久，將淚水了，看向秋荷：“陛下呢？”

青雲寺，山路口。

陸景寒看著眼前的姻緣樹，多年前他第一次來這，收了趙清寧一個平安符。

而如今，他為佛祖鍍金，又買了紅線玉牌，刻了的名字，掛在這樹上。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才能讓喜歡，雖不信佛，但也來了。

多年不見，青雲山的慧通大師不見蒼老。

他看著年輕的帝王，含笑說道：“陛下可曾記得多年前，貧僧曾為您批命？”

陸景寒點頭：“記得。”

他們當時說說笑笑，還覺得慧通是騙子。

慧通撚了撚佛珠。

出家人不打誑語。

他那時候說的，都是真話。

“姻緣自有天注定，您的半數命已經來了。”

傳國玉璽都給別人了，可不是半數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