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龍城,子時,浮屠宮。
黎桑非靖帶領著一隊銳的黑人,飛快地沿著屠蘇池邊緣前進。不過幾個彈指的工夫,他們便已接近九辰閣的口。
由於九辰閣呈封閉式結構,進九辰閣的通道除了熾雲殿正門,東麵、西麵、南麵、北麵以及東南、西南、西北、東北各有一莫約八尺高的拱形小門,其口極其狹小,一次隻能容納一人進,當初這麽設計,是為了降低被襲擊的風險,不過現在反倒了一個麻煩。
熾雲殿正門此時由數十個白甲守衛嚴格看守,若是強攻,寡不敵眾且不說,其正門下布的種種機關便可以造大批的傷亡。熾雲殿部的地下宮殿雖有北水南來等人接應,但殿中又有眾多黎桑要臣作籌,這場仗若是真要打起來,他們隻會於被狀態,這就好比被敵人抓住了肋,每走一步都是未知的風險。
早在一個時辰前,當收到北水南來送來的十麵埋伏的消息後,眾多鬥誌昂揚的勇士便開始不寒而栗,不戰而敗的恐懼,或多或占據著每個人的赤膽忠心,既不能運籌帷幄之中,亦無法決勝千裏之外,黎桑太子能做的便是以不變應萬變。
暗號發出之後,所有勇士皆在四麵八方分散開來,他們像一隻隻飛蛾潛伏在雪野之中,黎桑非靖一對犀利的鷹眼,融在一片漆黑的夜中,更顯沉,掌心撐在雪中融盡無限冰冷,沒有什麽比他更無,除了厲鬼般呼嘯的北風。
曾經他用心鑄的宮殿,如今卻引狼室供敵人狼突鴟張,仇恨登時侵占了他的雙眼,不由讓他在心中嘶吼一聲:浮屠宮這把火遲早是要燒起來的!
至於導火索究竟何時點燃引,這完全取決於另一個人。
此時的承翰宸兮樓,已徹底被濃的煙霧所籠罩。遠的視野極差,看什麽都是影影綽綽的。霧中不時有火星飛過,暗紅與昏黃錯閃。
九辰閣第二層一通廊的天窗,正對著承翰宸兮大樓。負手立於窗前,將離瞪大眼睛,目灼灼,滿懷期待地朝遠的太子樓去,此刻已是心力瘁,沒想到煞費苦心折騰了這麽久,千麵琉璃、萬象佛的機關終是結束了,他瘋狂尋找的終極機關終是沒能及時啟,想要完終極刺殺任務,如今唯有走最後一步險棋。
兩日前,當他從王福口中得知,那座神的高樓竟是漠滄皇為漠滄太子所造,漠滄皇還要在太子夜宴那晚揭開紅綢以昭告天下,並將此樓當做壽禮贈與太子,他便以命相挾,命王福籌備火於夜宴之夜燃燈樓。
新樓初建,為了慶祝,這幾日送至燈樓的酒數不勝數,正是引炸施的利,而這烈烈的寒風亦可造出燎原之勢。他早就料到,夜宴這晚,大部分的風人皆會沉醉在盛世景和熱鬧的氣氛之中,其警惕與守衛必然很弱,漠滄皇煞費苦心建造的太子樓若是頃刻間走了水,那些風人為了活命定然心急如焚、自陣腳。可想而知,其救火的效率自然很低。
最致命的打擊便是,眼下乃是九數寒冬,湖中的湖水和提早備好的水缸,此刻已然凍結,救火的工作定極其艱難,這就不得不驚聚龍城的人,待那時,漠滄皇定會派眾多的狼人出城支援,如此一來,浮屠宮的勢力便得到了分解,此時將離出手,熾雲殿必然一團,取漠滄皇的人頭便多了一分勝算。
這顯然是破釜沉舟的做法,沒走到最後一步,他斷然不會這步險棋。但當他從木盤上逃離後,置於九辰閣的第二層,窺見熾雲殿中高高在上的漠滄皇正安然無恙同狼人飲著烈酒這一幕,心中的殺機登時如洪水般泛濫不止,目標近在咫尺,他豈能功虧一簣?沒了終極機關的依傍,他也能空手殺破狼!
於是,離開機關室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點燃信號燈,將燃燈樓的消息送上夜空,示意潛伏在燈樓附近的王福,即刻施燃樓。
此時,雖然和黎桑太子等人失了聯係,但時間吃,他唯有先行一步,在剩餘的時間,取下漠滄皇的人頭,完刺殺任務。
想到這一步,他不收回落在遠的視線,落下天窗,轉離開通廊,加快著步子走到回廊的欄桿邊,努力分辨著下方的景象,心中並不焦慮。
熾雲殿的況越惡劣,對他越有利。他目前唯一的顧慮便是,黎桑太子帶領的潛伏者,若是跟浮屠宮中的狼人提前正麵對上,一定會全軍覆沒。隻有在混複雜的環境,他們才能爭取到一勝機。
據鏡中看到的座席分布況,他忽然繞到通廊的最北端——樓下的漠滄皇差不多就坐在這個位置對麵,腦袋稍稍歪了一下,耳邊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喧囂。這聲音有來自殿外的百裏加急的通報,有來自賓客的議論,更有來自漠滄皇的雷霆之怒。
“朱雀街急報——太子樓火勢蔓延出五裏!”
“這天寒地凍的,太子樓怎麽可能會突然走水!負責今夜太子樓治安的趙訶斯呢?人呢?快去把他給朕找來!”
聽到這些,將離不由得神一振。眉眼輕瞥,重重影之中,正好窺見漠滄皇拍案時橫眉瞪目之態,他不勾了勾角,旋即一個回旋,接著便是於通廊上,連連好幾個魅影般的飛躍,他知道,他不能再慢下去了,他必須趕在黎桑太子之前手!
正要沿著回廊衝出第二層的出口,再順著十八級臺階蜿蜒而下,抵達第一層直破熾雲殿,他踩著謹慎的步伐慢慢後退了三步,未至臺階,便已折回通廊,眼神驀然警惕起來。
原來,他的行蹤早已暴。眼前,除了守閣的僧人還有不狼人的守衛,手持彎刀正一點點近,所有變不驚的目將他鎖死,這些守衛悉數來自斯甲麾下的軍團。
斯甲是漠滄戰功煊赫的護國大將軍,其麾下亦有八十多個軍團,既是馳騁疆場的神將,亦是領兵建團的好手,這些守衛雖然被突如其來的炸所震驚,但沒有一個人擅離職守,反而提高了戒備。
麵對這種況,將離早有對策。
一陣濃煙,不經意間翻湧而起,此時,它了最好的掩。
通向第二層的出口可不止一,趁此時機,另辟它徑即可。這一點,將離想到了,在這守了這麽多年的僧人又怎麽可能沒想到?
正當他準備轉而去之時,通廊對麵忽然閃現另一波守衛,犀利的眸一閃,東麵,西麵,北麵,東北,西北,離他最近的——西南!東南!銳利的刀流星般閃現,一匹匹狼猛虎紛紛探出頭來!
驚異的瞳孔裏登時繚不堪,本來不及遲疑,後,剛剛陷迷障的守衛再次複蘇,縷縷的迷煙之中,一雙雙鬼魂般的眼睛,浮現出勾魂噬魄的,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闖閣者死!
他們紛紛占據有利的擊位置,十幾把弓弩同時抬起。完全不需要人發號施令,對時機的把握,是他們共同的默契。
“嘶!嘶!嘶!......”
弓箭離弦的聲音此起彼伏,這些守衛都曾是軍團中的銳,他們揚著漠滄大旗,在漠滄的號角聲中,蠶食過無數彈丸小國,百步穿楊於他們,是基本素質。
十多支利箭,頃刻間朝他一人去!
對於時機的把握,恐怕,將離要更勝一籌。一個彈指間,輕踩欄桿,仿佛騰雲,亦如錦鯉跳出水麵,躍到半空之中,那十幾支刁鑽的弩箭恰好穿過他兩足之間的空隙,有的自相矛盾撞擊而落,有的歪打正著刺在紅柱之上,有的不自量力掃落塵埃,有的索倒戈相向飛到遠——自家陣營。
隨之而來的,除了弓箭參差不齊的墜地之聲,還有莫名其妙的慘聲。隻短短的一瞬間,四麵八方的守衛便倒下大半。
懸空的步子,最後在欄桿外——延出來的瓦簷上稍稍落定,顯然,將離已經改變了策略。
既然通往熾雲殿的八個口都被堵死,除了殺出一條路外,便隻能從欄桿外直接跳下熾雲殿,殺出一條路斷然不太理智,因為隨便一個出口都注定仄,那隻會將自己到絕路;直接跳樓,雖然十分冒險,卻是眼下最快最為有效的辦法。
剩下的守衛反應也是極快,他們紛紛翻越過欄桿跳下瓦簷,矮下子,揮起彎刀,徑直地朝將離衝去。
瓦片被踩響的聲音極其清脆,若置於熾雲殿中,頭頂便會接連不斷地響起悶雷之聲!若不計跳樓的時間,這意味著狼人作出防衛的速度必然比他出手襲的速度還要快!
這一回,他的敵人不再是這群死磕的守衛,而是——時間!
不容思忖,他衝到瓦簷邊緣,飛起雙臂,縱一躍,頭頂——那個巨型沙中,所剩無幾的流沙正飛速落下,寒風侵,這刺骨之冷不但沒有降低他的戰鬥力,反倒是刺激了他萬千神經,全的忽然沸騰!
跳落至天演奏臺之時,他隻覺得神抖擻!
熾雲殿之心的演奏臺周圈極為空曠,臺下擺滿了各種奇花異草,或濃豔,或幽香,鬱鬱蔥蔥,造型各異,將臺上幾個穿飄帶的侍和琴師襯托得無比驚豔,然而,他們卻在這一瞬止,變了神,飛了魂魄,沒了心跳。
跳的指尖從七弦胡琴的第一弦,撕扯到最後一弦。冷弦承不住迫和摧折,“吱”的發出了最後一聲嗚咽。悅耳之音驟然向一片森和蒼涼,最後以死寂收場。
極其聒噪的聲音,殺人於無形,頃刻間讓諸多聽眾神經錯、心肺惡心。
一崩斷的冷弦,終於撕開了這場謀的真麵目!
將離眉目不改,跳臺疾下。中途不斷有太監和宮於一片尖聲中驚慌地往遠逃,最近的狼人剛要拔刀,便被幹淨利落地解決掉了。命大的在初見的地麵,掙紮了片刻,僥幸逃開了,將離沒再染指。
他的目標,隻有一個——漠滄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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