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猛然間晃過神，白餌並未就此罷休，而是繼續將這樁假天燈案子一撕到底。

“此人，賊喊捉賊，見逃獄未遂，便隨便取了吹落的天燈，編造出拾天燈的橋段，試圖掩蓋其真實意圖！”

著一張張幡然醒悟的臉龐，徹底拋棄了所有畏懼和退步的念頭，在心中良久的憤懣，忽地湧至心頭。將手中的天燈猛地打落在地，火燭般的目移到了嫌疑犯一號上，不再離開。

“而真正的苦主卻是張繼寶，他的意外出現，臨時給了你另一個生機，你隻要咬定逃獄的人是他，便可以洗自己所有的嫌疑！以此糊弄所有人！最令人可憎的是，你竟憑空編造出犬子殺母的罪名，強加其，這簡直是可笑至極！”

被眼前這個毒辣的揭得心慌至極，嫌疑犯一號嚇得雙肩直哆嗦，一邊被雪地中冰冷刺骨的寒氣凍得麵蒼白，一邊被言之鑿鑿撕得無完，他半晌才吞吐出幾個字：“天……燈燈，是我急之中，拾錯的！”

“拾錯？嗬嗬！方才問你之時，你一口篤定天燈為你所有，如今，你倒是拾錯了！你可知，你這一錯，錯害的是——是你我的族人！”

說“族人”二字，未免有些唐突，何況是說給上百個如江沉這般抱著等死心態度日的死囚聽，但，終究是要說，不管有幾人信！

“原來真正逃獄的人是他！”

“居心叵測！”

“喪盡天良！”

……

接著，揭破真相的聲音此起彼伏。

牆倒眾人堆，形勢如火。嫌疑犯一號隻覺得背脊發寒，他抬眼，驚悸的瞳孔裏，一張張兇狠狡黠的麵孔避無可避，好一個不湊巧，竟對上了風人笑瞇瞇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宣判末日降臨！

求生的蓋過了他心中的恐懼，嫌疑犯一號登時發瘋似的爬到風人邊，搖尾乞憐：“大人！大人！天燈真的是小奴拾錯的！您千萬不要被這個賤奴蠱，說不定，他們就是一夥的！”

“人家都說了你的證據是假的，你還想怎樣呢？要不，挖腎，剜膽，你來選一個試試看？放心，不會疼的……”

風人弓著子對上了嫌疑犯一號慘白的眼珠子，和悅地朝嫌疑犯一號輕輕道，臉上僵著一個亦真亦假的笑容。

嫌疑犯一號大腦飛旋，眼珠子猛地一轉，激道：“小奴的證據假不假姑且不計，這個賤奴不也無法自證麽？這個老太婆的死一定和他不了幹係，他本是罪奴之，如今又與外麵的人勾結，還鬧出人命！大人，要挖就挖他的腎，要剜就剜他的膽！”

“你住口！他是我的親生母親！”張繼寶，斥。

嫌疑犯一號被張繼寶淒厲的雙眼瞪得不敢再接口，氣氛驟然肅殺到極點，一個彈指，才傳來風人嘲諷的聲音。“這個死人究竟是不是你的親生母親，恐怕也就隻有天知曉吧！哈哈哈……”

看客看得頗是不耐煩，接著，一個士兵興致地湊了過來，在風人耳邊竊竊私語。

越看越不對，白餌手心一，犀利的眼神死死盯住那兩個風人，夜寒霜重，連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那本爺就給你們一次自證的機會，”那風人忽然把目轉向張繼寶，又是一笑：“聽說你們前朝流傳著一個割喂母的故事，還頗是有趣呢！不過呀！今夜本爺不想看割喂母！咱們就來點輕鬆的！都說舐犢深，反過來也是一樣的！若你能在這個死人邊吻上一口，便可證明就是你的親生母親！如何？”

聞言，仿佛有一把刀子，在張繼寶心裏慢慢劃開了一個寬敞的口子，他不敢相信，風人竟是這般惡心，他著皸裂的雙，滿腹的辛酸與苦楚，有口難言。

“吻一個死人？這是對死人的大不敬啊！這是大忌啊！”

“聽說鬼魂到了曹地府，還會不得超生啊！”

“吻死人是會遭黴運黴病的！不出三日便會暴啊！”

人心惶恐不安……

“怎麽？不敢啊？”風人彎著眉朝下的張繼寶真切一問，登時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人不是你的母親啊！既然如此，那就當作是喪扔到宮門外喂狼吧！”風人好像徹底沒有耐心了，雙眉擰團，不再視他一眼，極不耐煩地引手喚人。

回頭，含淚了眼雪中的老母親，張繼寶垂下眸子，心如刀絞，眼淚了下來，一寸寸割傷著凍僵的皮。

於仇家忍辱負重三載，他哪裏怕什麽酷刑，他隻想為他的老母親討回一個公道罷了！若是不能自證，他的老母親便要死無全！為人子，複仇三年，他沒能擔起一個做兒子的責任，如今，他最後的親人也因他慘死了！

千般悔恨無化解。無聲之中，他還是做出了選擇：“我願自證。”

聞言，風人眉頭一皺停了停手，忽然狂笑不止：“哈哈哈……好！”

風人明顯是在故意刁難，這件事豈會這般簡單？白餌著眉連連失瘋狂搖頭。“不能做！千萬不能做啊！”

白餌想要衝過去手阻攔，轉眼卻被風人舉起的刀柄攔截。

退卻！退卻！能做的，隻是退卻！能做的，隻是眼睜睜，看著張繼寶做下違背天倫之事！

冰冷的瞳孔中，張繼寶匍匐著滿載風霜的子，正一點點爬向那，背後，是風人一個個詐的魅笑！

“不可以！可是你的母親！”

束縛，掙不開。白餌驚悸的眼神下意識在人群中四盤桓，那一張張臉龐，是同一種，也是同一種神……在這個隔岸觀火的季節裏，白餌已然分不清，到底是做錯了？還是他們做錯了？

最後一滴淚被雪地中三個重重的響頭徹底磕落，張繼寶緩緩掀開白布一角，指尖到那張悉的臉龐，深深淺淺殷紅的傷痕遮不住條條皺紋在臉上刻下的衰老，往事一幕幕如飛雪般湧現，填不完他千瘡百孔的心。

寂寂目中，一吻驚落，耳畔響起了骨悚然的狂笑聲。

掩上白布，再回首，張繼寶的眸子愈發淒厲，聲音沙啞冷酷，猶如含了無數冰錐。“現在，證據可足？”

“足！證據很足啊！”風人們紛紛高高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讚，他們對此十分滿意。接著，主心骨微微一咳嗽，淡淡地抬了抬眸，“證據是足了！但爺還不滿足呀！大家恐怕還沒看夠吧？”

“證據已足，你沒有理由再追究與我！真正逃獄的人是他！”張繼寶申辯，同時朝嫌疑犯一號睥了一眼。

“哈哈哈……理由？爺想追究一個奴的過錯，靠的從來不是什麽理由，而是心啊！哈哈哈……”

“你——”風人的話徹底將他深淵，他怎麽能相信風人的話呢？他們就是一群毫無良知的野，他怎麽能和畜牲辯法理呢？“嗬嗬，若不是因為你們這群狼人今日強行占道，封鎖城門，我母親又怎會錯過探親的時間！若不是你們！又怎會落得跡斑斑傷痕累累慘死於雪中！”

這些話，他早就明白，隻可惜怪他太卑微，最初說不出口。到如今，一切都晚了，可笑，這個世道還有什麽公道可言？

張繼寶起撕聲怒吼了一聲，提起千斤重的拳頭鬼怪般惡狠狠地朝風人砸去。

誰知，剛跑了幾步，卻被風人一腳踹倒在地，激起一片飛雪。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麵暗了下來，風人冷哼了一聲，忽然一步步朝那走去。

眾人驚回首，簌簌飛雪之中，風人尖銳的彎刀早已舉過頭頂，斬不斷飛雪，最後淩空而落。那狼般碩大的形在一片黑白織的背景中模糊，目所能及，是一個枯木樁似的東西幽地從雪地上飛起，轉瞬又砸落在地，最後沿著斑駁的跡一直滾到了白餌的腳下。

是一個麵目全非的人頭！

“啊——”那人頭仿佛是一包火藥，嚇得眾人連連撲退。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瘮人的尖聲中，群的人兒落荒而逃。

白餌倒在地上，無聲凝著，手心的雪塊被抓得的，最後連同那心一般，徹底落空，徒留刺骨之寒。那鬢發如雪的頭顱，在琉璃般的瞳孔裏不斷放大，登時，好像有什麽東西扼住了命運的嚨，讓開始不過氣來！

須臾，一坨半紅半黑的粘稠夾雜著一一的漿，從雪地上流了出來，發出極其腥臭的味道。黯然的容半掩，白餌狂擰過頭，連連作嘔。

眼淚不了下來，眼前的這一幕不由讓人墜各種腥的回憶中去。

“我要殺了你們——”

親睹那半截鮮橫流的後，猙獰的眼中翻起了嗜的，張繼寶嘶吼著從雪中爬起，發瘋似的搶過風人刀鞘中的彎刀，一時間人不分，一個勁地砍咬，蒼白的雪將他鮮淋漓的臉龐襯得無比淒清。

茫茫雪野中，仿佛有一喪在吃人。風人嚇得連連退卻，場麵因此變得一度混。

漆黑的雪地上一時間人群如洪水般洶湧，各種影錯不斷，這一幕幕看得白餌幾近麻木。

江沉不見了，李愚究竟在哪？將離今夜能否歸來？我該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

心中瘋狂質問，神經幾近崩潰，白餌咬著雙連連搖頭，眼中滿是絕，從雪中爬了起來，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要去找他們，要去找他們！

寒風習習，腥味彌漫開來。紛的人群中，一中等年紀的男麵目撲地，一寸寸陷厚厚的雪中。旁邊那盞被風撥的天燈，早已被踩得破碎不堪。

靠著夜空中天燈的指引，掀開被風吹斷的枝條，倚著一棵枯木，漠滄無痕尋了一片寬闊的青坡。

“快跑啊！”

“救命啊！”

被幾個失魂落魄的囚奴撞了一個踉蹌，漠滄無痕總覺得這形勢似乎有些不對勁，他手攔住了一個逃竄的囚奴打聽：“發生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