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鍾鼓剛剛敲過，一群烏金鳥披著清晨第一縷飛過聚龍城的上空。

風起，幾片泛黃的樹葉被帶離了樹梢，在空中晃晃悠悠了片刻，最後落在朱紅的軒窗上。軒窗上靜靜立著一個金的籠子，籠中圈著的雀鳥恨恨地振著翅膀，不甘地看著烏金鳥消失在天際。掙紮無果，最後隻能以扇飛幾羽告終。

乍現，一金的羽飄落在塵埃裏。

白餌靜靜地坐在鐵牢裏，雙手托著下呆呆地著罅隙裏飛舞的塵埃，聽到外麵傳來一陣鍾鼓聲，眼裏登時泛起了一芒。欣然起，仰頭環視這個小小的囹圄，企圖捕獲聲音傳來的方向，仿佛在尋找一個希。忽然，鐵欄的另一端，有一個影微微晃。

“你醒啦？”白餌朝那個影瞥了一眼，眼裏的廓略微清晰，索走到鐵欄邊去問。

關在白餌旁邊的那個囚從枯草堆上昏昏沉沉地爬起，一頭淩的青蓋住了半張臉，由於線不太強，臉上的廓讓人看得有些模糊。

囚半瞇著惺忪的睡眼朝白餌了，皸裂的若有似無地了幾下：“本宮睡了......我睡了多久了？”

旁邊傳來的聲音很模糊，還好周圍安靜，聽清楚了幾個字，白餌挪了挪位置，試圖對上囚歪的臉，然後笑著道：“從我進來開始，到現在，你差不多已經睡了一天兩夜。”

白餌搖了搖頭，看到囚的樣子，表示很無奈，要不是前天被關進來，意外驚醒了囚，這個囚估計就要一直睡下去。

“這回怎麽睡得這麽......”囚沉了沉臉，眼睛已經瞇了一條直線，走神了片刻後，再耷拉著腦袋朝白餌叮囑：“別吵我，我繼續睡......”聲如蚊蠅。

眼看著囚又要倒下去，這回白餌留了個神，一把出手，穿過鐵欄那狹長的空隙，及時地抓住了囚的肩，急聲道：“哎哎，你怎麽又要睡呀，你醒醒，起來陪我聊聊天，我一個人特無聊。”

從被關進來那一刻起，這裏的人都在睡，隻有關在旁邊的這個囚醒來過，這次，可不能再錯過機會。

“我不睡我還能幹嘛？你若是覺得無聊，那就像大家一樣，睡唄，反正這裏無晝無夜，放心睡吧！”囚沉住氣一次說完，免得白餌再次打擾。無奈的是，剛想安安心心地躺下去，白餌又抓住了。

“睡覺有什麽意思啊？睡覺是死人幹的事，我不是死人，我才不睡！”白餌用力地搖了搖頭，手拉著囚的肩，不打算放開，就像在深山裏抓住了一隻小兔子一樣。

誰料，囚忽然睜開了雙眼，提手一揮，將白餌的手重重甩開，神凝重地罵道：“你這賤奴，好不識抬舉，本宮好言叮囑，你不聽，本宮好言相勸，你也不聽，簡直無法無天！我告訴你，進了這裏的人，本就是死人，死，是早晚的事！”

被囚突然的舉嚇得不敢接口，白餌回手，埋著頭不敢再視囚一眼，沒想到，幾句無心之言，竟然惹怒了......不過，剛才說的話，貌似暴了之前的份，想必進來之前，份一定不凡。思及此，白餌忽然抬頭，肆無忌憚地問。

“你認命嗎？”遲疑了片刻，又道:“反正我不認！進了這裏就一定會死？漠滄皇說會，審判說會，看守牢房的士兵，也說會！但這就能代表，我們一定會死嗎？別人信，我卻不信！”

見囚扭過頭不作聲了，白餌起又道：“我最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囹圄二字構造如此特別，那麽，它們有什麽含義呢？囹圄二字，兩個方框之中，一個令，一個吾。令，代表著命令，吾，即我，即大寫的人。令是死的，斷然不可違抗，人卻是活的。”

“鐵牢困得住命令、困得住人，它困得住世間萬，卻唯獨困不住人心！這裏雖然作亡奴囹圄，但卻不能亡人心！”

“我沒心思陪你說文解字，但我還是要補充一句，我也不信命！”囚仰著頭朝白餌了，見白餌一副凜然的樣子，很快又垂下眸，冷笑了一聲：“這小小的囹圄，確實不能亡人心，可那又如何？你看得見明天初升的太嗎？你聽得見外麵鳥雀的聲嗎？你擁得了金燦燦的嗎？你能嗎？”

人心再要強又如何？看不見明天的太，如同看不見未來的希，與其讓這無邊的黑暗將那顆要強的心一點點吞噬，倒不如閉了眼，一枕黃粱，與這世間再無瓜葛。想到這裏，囚不抬頭，發現，剛才還是侃侃而談的白餌，如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好笑，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耳畔，囚的笑聲一陣陣響著，對此，白餌卻毫不在意，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囚的附近，像是在觀察什麽，又像是在等待什麽。

“我能！”良久，信誓旦旦地聲音劃破周的冷寂，白餌激地指向囚上，“我們擁得了！我們真的擁得了！”聲音就像瀑布從山頂飛瀉而下，水浪擊打著山下的石頭，在空中開出一朵朵花來。

被白餌說得滿臉竟是疑之，囚不抬頭往頂端的罅隙去，一縷縷金燦燦的竟真的照在的上！許是太久沒見到這麽強的亮，下意識閉上眼並用手遮擋著自己的臉，可仍舊穿過指間的罅隙，直直地照在冰冷的臉上。

這溫度，真的太悉了，慢慢睜開了眼，嚐試著把手放下，任由無盡的暖在臉上親吻，在指間跳躍，在上遊走。那一刻，忽然笑了。

白餌得意地出雙手，將十指置於之下，慢悠悠地翻來覆去，整個作就像烤火一般。時不時抬頭注視著旁邊的囚，這一回，終於看清了囚的臉。

兩彎細細的柳葉眉，不描自黑，下，那兩顆剔的瞳孔就像寶石般璀璨奪目，那抹淡淡的笑就像初春正要開放的玫瑰，淩的青遮住的半張臉，不施黛也讓人看著覺得分外妖冶。

白餌漸漸覺得，囚上，有一種異於常人的高貴。

此刻的囚已然陶醉在縷縷之中，白餌收回視線，安靜地烤著暖，角也開始浮出一笑意，顯然，的目的已經達到，方才借著囚了怒，便想著讓一怒到底，這樣，不但能消了的睡意，還能借機開導開導，當然，能有個人一起嘮嘮嗑，這才是最初的目的。至於這，無非是唬唬。

可卻不知，眼前的囚並不是所認為的傻子，的那點小伎倆，在囚麵前簡直就是過家家。

“你在得意什麽？”囚忽然視了眼白餌，話中帶刺，臉上卻仍是陶醉之，顯然仍舊沉浸在暖之中，“既然此刻有照進來，那麽每一天都會有，隻不過，從進來到現在，我就一直在沉睡的狀態，有沒有我自是不知道，而你不同，整個囹圄，就你不睡，這鐵牢中有無，你當然再清楚不過了。”

“不僅如此，你應該每天都在盯著這些吧，這些什麽時辰會出現，哪個時辰會照在哪裏，會照多久，不出所料，這些你應該已經了如指掌了。”囚淡淡道。

被囚說得語塞，白餌一時間無話可接，定了定雙手，慢慢垂下頭，隻覺得照在臉上辣辣的，自己的心思竟被人猜得巨細無，這種滋味就像被人殺了回馬槍，真人難！

不過，就算被人猜出了心思也無妨，從囚臉上此刻的表來看，的目的還是達到了，於是，幹脆跳過這段剖心的話，順著之前的邏輯，繼續講下去。

“看吧，我們不是擁得了這金燦燦的嗎？擁得了，就證明還有希，困在囹圄中的我們，此刻看似什麽也做不了，卻能時時刻刻保持著一顆清醒的心。能活一天便是一天，即便坐著，也要等那希一步步來！”

話及此，白餌不頓了頓，兩眼瞥，語調更加婉轉：“你看，希，這不就來了嗎？”說著，便引著手，朝鐵牢外探去。

似乎被白餌說的有幾分容，囚跟著白餌的指引，也朝鐵牢外探去。

隻見兩個風人手裏各提著兩個木桶，一個風人開了桶蓋，一一向各個鐵牢開始分發早食，同時也把昨天的殘食收了回去，那人捂著鼻子，顯然被那顆粒未的殘食惡心到了。

另一個風人則直接往白餌的方向走來，開了牢門，擱下木桶，再從裏麵一一取出一碟碟食，囚登時看得眼花繚，玉米梅花粥，金蝴蝶......

千萬縷黃金芋球一對，水晶碧玉雪花糕一條......白餌心裏默默念著，眼前仿佛有一桌饕餮盛宴，了眼，猛地拉住了要走的風人，怔怔地問：“你確定沒送錯？”

這等待遇，明明是審判的標配，和有什麽關係？

“沒送錯，放心吃吧！”風人轉頭回道，語氣雖平靜卻藏著幾分不甘。

白餌鬆了手，反複斟酌著風人的話，實在覺得莫名其妙，環顧了一圈，更加納悶的是，為何隻有一人有這樣的待遇？難道......難道是將離做了什麽？

看著風人就要出牢房了，憋在心裏一直想問的話忽然蹦出口：“敢問，我對麵的那個男囚如今關在哪個牢房？”白餌上鐵欄，手往正對麵的鐵牢指了指。

“我們隻管你們幾個的死活，其他的，一概不知！”風人扯了扯，毫不知地揮了揮手，隨後，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白餌無奈地收回視線，瞥了瞥下那些讓人垂涎滴的食，眼前一片霧水。

由於食就放在鐵牢的門口，另一個鐵牢的囚手便能夠到。正當白餌疑之際，囚已經抓了一塊金蝴蝶，毫不客氣地塞進裏，臉上浮出怡然自得的神。

“你就不怕有毒嗎？”白餌反應得遲，本來不及阻止。若是出了意外，豈不是白白送了一條人命？旋即朝囚大喊：“快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