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過早膳後，景妧盯著燒的正旺的銀炭發呆，撐著下思索。

楚陌則在書桌後，拿著筆畫著什麽。

兩人便這樣靜了好一會，一句話沒說，隻剩火星子劈裏啪啦的聲音作響。

忽的，景妧重重歎口氣，眉眼間滿是心煩。

楚陌抬眸，問道：“怎麽了？”

複雜地瞅他一眼，景妧搖頭，“沒事。”

如今，楚陌已經聽不見小公主的心聲，但此刻，即使不聽，他也知道的心事。

或是及笄禮一事，或是關於他的事。

目下及笄禮將近，皇宮準備的盛大宴席隨時會傳到邊關，可直到如今依舊沒有七公主失蹤的消息，景妧自是覺得不對勁。

甚至不敢詢問楚陌，擔心他發現什麽，於是隻能自己苦惱。

楚陌想告訴真相，卻又深知如今不是最佳的時間。

隻能再等等。

至於關於他的事，就更簡單。

小公主坦明朗，明確心意後，自是想告知他，一表意。

隻是，這種事，自是需楚陌來做，他已做好打算，不必小公主苦惱。

楚陌垂眸，一幅已完的畫作躍然紙上——溫婉的小姑娘淺淺笑著，琥珀眼眸清明亮，帶著溫笑意，直直瞧來，直進人心底，足以化去一切灰暗。

正是景妧。

“妧妧。”楚陌抬眸，桃花眼倒映著火，顯得愈發繾綣溫：“來。”

心跳倏然了一拍，景妧鼓了下腮幫，權當振作後，小步走到楚陌邊，拖長輕的尾音，像是在撒：“幹嘛呀——”

“哇！”

目驀地一亮，喜悅地側眸，對上楚陌的眼眸，高興地問道：“畫的是我？”

“除了你，還能有誰？”滿是無奈，楚陌輕輕刮了下景妧小巧圓潤的鼻子。

“好好看！”

景妧湊近幾步，拿起紙張細細打量，眉眼間滿是欣喜，殊不知自己正楚陌，幾乎整個人陷進他懷中。

垂眸掃了眼小姑娘白泛紅的臉頰，楚陌耳微紅，沒舍得撤開，單是不自在地側頭，用拳抵，清了清嗓：“喜歡就好。”

“非常喜歡！”

看得出真的很喜歡，楚陌輕笑，垂眸看著，嗓音低啞：“妧妧喜歡，我便再給你畫。”

景妧一頓，抬頭看他，這才發現兩人的距離竟這般近，額頭險些懟在楚陌膛上，頓時臉頰紅，急忙撤開幾步。

這副害的模樣，似是忘了兩人還曾抱在一起過。

楚陌隻覺得妧妧可極了，嗓間溢出些笑，漸漸地，笑聲愈發響亮，低啞磁的嗓音像是羽，不停掃過景妧心頭。

犀利的眉眼和帶笑，桃花眼彎彎，眼底像是一潭被攪的春水，相當蠱人，直人心。

笑得太囂張了！

景妧抿了下，楚小陌過分！

倏地，眼底閃過一狡黠，驕縱的小公主輕輕哼了下。

下一刻，景妧向前一步，離楚陌僅一掌之隔，趁他還沒作，輕輕踮起腳尖，纖細的食指快速刮過高的鼻梁。

楚陌當即愣住，傻傻地垂眸看。

隻見小姑娘仰起小臉，還不忘叉腰，相當兇狠地教訓他：“楚小陌，調皮！”

楚陌無奈：“你啊……”

“怎麽？”

“好兇啊。”楚陌輕聲控訴，失笑一聲：“嚇著了我。”

景妧毫不心地哼哼：“你笑話我。”

小公主驕縱可，沒有一跋扈，讓人喜歡極了。

楚陌的腦袋，聲哄道：“那麽，兇的小姑娘還願意陪我這般可憐人出門玩嗎？”

景妧抬眉：“看你表現咯。”

“嗯……”楚陌做思索狀，“這樣吧，楚某不才，歸來時獻醜，表演一段舞劍，可好？”

景妧眼睛倏地一亮，急忙掩去後，勉為其難：“行吧，你非要如此，我也沒辦法。”

“好好好。”

楚陌拿過景妧的披風，揚手一揮，將整個人抱在裏麵。

微微彎腰係上繩，抬眸看著被絨包裹，顯得愈發致可的小姑娘，說道：“外麵冷，一定不要寒。”

“我知道。”

……

此行沒帶楚雪，獨兩人一起，雖以前亦是如此，目下的景妧卻覺得，有幾分像是在采艾（約會）。

如此想著，愈發欣喜。

天氣寒冷，街上行人了許多，店鋪卻是沒，見到楚陌兩人一如既往熱。

景妧同楚陌一起和百姓打招呼，相互往來甚是和諧。

“想去哪？”楚陌問道。

在邊關，能做的選擇並不多，景妧沒做猶豫，抬手一指。

楚陌隨之去：“聽書？”

景妧點頭，“小芙說，今日的故事有關男之，我想去聽聽。”

楚陌挑眉：“好，走吧。”

聽書館燒有銀炭，備有熱茶，非常暖和，人也多了許多，在寒冷的初冬裏，喧雜熱鬧，並不覺煩。

楚陌兩人依舊被引上二樓，位置不變，視野最好，就連茶水也是上好的名茶。

知道景妧喜歡，楚陌便沒拒絕。

今日來的早些，說書人還在準備，景妧沒管臺下，顧著套楚陌的話。

至於套什麽，自是李清教的那些。

景妧抿了口茶，放下瓷杯後，故作隨意問道：“楚小陌，你可有喜歡的茶？”

“沒有。”

楚陌搖頭，倏地響起李清的話——“將軍，若有機會，可將您喜歡的吃食用品，或興趣好，晦地給妧妧，不然，會很頭疼。”

果然，隻見景妧失落地“啊”一聲，若是有貓耳朵，估計都耷拉得頭皮了。

“不過——”楚陌拖長尾音：“我更喜歡苦一些的茶。”

景妧眼睛一亮。

琥珀的眼睛咕嚕嚕轉了圈，拿起一塊糕點，邊吃邊道：“既然喜歡苦味，那也不喜歡糕點咯？”

楚陌點頭：“不喜歡。”

景妧默默點頭，心道，不喜歡甜食，記住了。

想了想，又問：“午膳是回府嗎？”

“帶你去酒樓。”楚陌給添茶，不聲道：“正好有我喜歡的菜式。”

“好誒！”

楚陌笑了笑。

小公主何需如此，隻要問，他便一定會回答。

“來了來了！”景妧看向樓下，“開始了。”

說書先生依舊是之前那位，他一月白棉袍，端坐在桌後，一手折扇一手醒木，不同的是，這次在邊燒著銀炭。

驀地，手握折扇，重重敲了下醒木，開始今日的說書：“上臺說書招呼人，躬眾位聽書人，今兒把地滿堂坐，恭請各位細細聽，等我把書說完了，我去買酒賣花生。”

說了一長串開場白後，他便開始講起故事。

不同於上次的江湖軼事，此次講的是民間事，男之，講的那是個繪聲繪，惟妙惟肖。

眾人仿佛看見了男的深，為衝破世俗觀念的勇氣，令人歎非常。

故事的主甘願奔赴萬裏之外，與心之人長相廝守，而男主為讓心之人過的幸福，日夜苦讀，發進取，最終考取功名，得人賞識，自此平步青雲。

兩人最後，共淋白雪共白頭。

最後一聲醒木落下，景妧心裏發燙，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一吐為快，可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

並不知，對麵的楚陌一直深深凝視著，素來犀利淩厲的桃花眼深滿是期待，亦有著……難以言喻的不安與哀傷。

景妧或許忘了，在許久前，久到對於楚陌隻聞其名不識其人之前，也曾聽過這個故事。

隻是，在那個故事裏，奔赴萬裏的主結局並不滿，甚至淒苦一生。

更忘了，聽完故事後，朋友問：“若將來喜歡之人在萬裏之外，你會去尋他嗎？”

那時，堅定地回答：“不會，在京城多好，我才不會委屈自己。”

聲音溫清甜，卻將鄰桌竇初開的大將軍傷的徹底。

或許不該謂之傷，隻是，聽完那句話後，大將軍低笑著掩去失落苦，起大步離開。

年人驕傲如鷹，可那時離開的步伐匆匆，是難以言說的狼狽。

大將軍離開京城，自此，數年如一日地鎮守邊關。

想念小公主時，他便向京城方向，心想，目下的在做什麽？在笑吧，小公主笑起來好看極了。

偶爾也會天馬行空地想，若小公主有機會來邊關，他會帶去哪裏玩？

眉眼帶笑地想完後，又會醒悟，苦笑一聲：“一切不過是……天馬行空。”

他從未想過天馬行空也能實現。

楚陌靜靜地看著小公主，角總是勾著笑，看起來溫儒雅。

“楚小陌。”不知為何，景妧總覺得楚陌緒有些不對勁，問道：“你怎麽了？”

楚陌笑著搖頭。

“你猜，如果是我，會願意為心之人奔赴萬裏嗎？”景妧眉眼彎彎，琥珀的眼睛宛如水潭，幹淨清澈，仿佛能一眼到底。

楚陌嗓間發，同樣的問題，好似將他帶回數年前小公主說“不願意”的那日，窒息倏然湧來，在戰場上從不害怕的他指尖微微抖。

可是……

隻聽景妧堅定地說：“願意啊，我願意的。”

“因為我好喜歡他。”

——真的很喜歡你，楚小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