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熙有點不上氣。

空氣裏的氧氣都去哪了？

“所以你……所以你們早就知道？”

神有點恍惚，看著對麵，這個世界上除了的父母之外，最疼的長輩。

“你明明知道是他綁架了我們，是他殺了我爸媽，為什麽不告訴警察？為什麽警察來調查的時候，你們要瞞？”林語熙語速很慢，聲音也是輕的，“就因為他是你們周家的人，就可以手握三條人命，也不用負責嗎？”

一聲聲的質問，讓老太太心如刀割：“乖孫，是對不住你……”

“你別這麽我！”林語熙的反應忽然變得激烈，“我沒那麽好命做你們周家的人。我唯一的幸運，是我爸媽拚了命才讓我逃出去，否則我早就死在他手裏了。”

老太太眼圈紅了：“你不認了？”

林語熙的眼淚一下就滾下來，手指攥得太，指甲深深掐進了手心，才能控製住聲音的抖。

“我認你，誰認我的父母？二十年了，他們死得不明不白，你們包庇兇手，和兇手有什麽區別？”

周弘禮在亨泰時製造了不麻煩，周老爺子的突然離世更是雪上加霜。

林盛夫婦的案子將亨泰推到了風口浪尖，一旦真相被曝，周家名譽損不說，大眾對亨泰銀行的信任度也會直接降到最低點。

客戶的信任是一個銀行生存的基，一旦信任崩塌，亨泰八十年基業就會毀於一旦。

本就是風雨飄搖之際，周家自然不能再讓這種事發生。

可是這些權衡，這些利弊，跟一個無辜失去父母的孤有什麽關係呢？

這不是林語熙需要去諒解的事。

老太太沒有為自己多做辯解，潸然落淚，不停地道：“對不起你。”

把林語熙帶回周家，二十年來把自己關在普陀山念佛贖罪，也不能讓心裏對林語熙的愧疚減輕一點。

林語熙難得無法呼吸，不再去看老太太滿是自責和歉疚的臉，像要逃離什麽可怕的地方，快步地、幾乎有些倉惶地拉開門衝了出去。

周晏京在一種難捱的憋悶中起，打開麵向花園的那扇窗。

午後的空氣帶著真實的暑熱和幹燥直麵而來，衝擊著房子裏常年恒定適宜的溫度。

他在這一刻理解了從小父母對他的防範和阻撓，他們害怕他為第二個周弘禮。

林語熙的影從側門出去了，走得很快，像在被什麽追趕。

用手背蹭了眼睛，今天流了很多眼淚。

周晏京本能地想要抬腳，走過去把抱到懷裏哄一哄。還沒抬起便止住。

老太太難過的哭聲從背後傳來，邊哭邊罵：“都怪你個死老頭，造孽……你死了一了百了，什麽爛攤子都留給我，小熙不認我了，你看我下去不弄死你！你個王八蛋，三條的癩蛤蟆……”

周晏京取出方巾遞給，往常總跟逗趣的人，今天沉默得出奇。

老太太了眼淚，抬起臉，問他：“不讓問你非要問，小熙知道這些，徒添傷心。現在後悔嗎？”

後悔嗎？把真相攤開在麵前。

“後悔。”周晏京說，“但我必須這麽做，你們欠一個真相。”

老太太啞著哭腔道：“你去看看小熙。別讓自己難過。”

墓園坐落在清幽的南郊，天慢慢暗下來，林語熙坐在墓碑前的地上，看著照片上年輕的夫妻發呆。

眼前如走馬燈，一幕一幕閃過六歲之後巨變的人生。

一門之隔小姨和小姨夫的爭吵、福利院被小霸王摔壞的平安扣、在周家如履薄冰的日子……

笑瞇瞇的臉、的糙而溫的手、“乖孫”，總是在周晏京欺負的時候教訓他……

閃過最多的是周晏京。

他清俊好看的眉眼、逗時欠揍的樣子、他懷抱的溫度和冰島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林語熙後知後覺地明白，程振為什麽說查到兇手對沒好。

因為會徹底打破現在的生活。

如果代價是失去這個世界上最疼的人，那麽還要不撞南牆不回頭地去追求真相嗎？

林語熙忽然也迷惘了，是不是真的應該安安分分待在那麵鼓裏，繼續做的周太太？

飾太平，也許好過穿後的兵荒馬。

南郊的空氣比市區好很多，周晏京站在路邊，問老劉借了支煙。

老劉猶猶豫豫從兜裏出自己的便宜貨，想勸，但做司機的勸老板別煙，那不是僭越嗎。

他委婉問了句：“您不是跟太太在備孕嗎？”

周晏京一張英俊的臉寡淡如水，半點表都沒有，說：“不會死。”

“……”老劉趕忙把煙遞給他，又攏著打火機給他點上。

周晏京咬著煙，猩紅的火明滅，老劉是老煙鬼，口重，煙草的味道直衝管，幹而。

他眺著遠蒼青山林，天從昏黃到幽藍，通向墓園的臺階已經快要黑暗。

天快黑了，上麵的人還沒下來。

周晏京碾滅快要燃盡的煙，抬步走上去。

林語熙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林立的墓碑在幽昧的天裏有些滲人，四周安靜出奇，本能地害怕，卻沒有離開的打算。

好像在用這種方式徒勞地懲罰自己，以此向的父母懺悔。

周晏京找到時，坐在黑暗的墓碑前，像定了似的一不。

他蹲下，手指輕輕了毫無生氣的臉：“回家吧。”

林語熙聽話地隨他站了起來，跟著他走過那一排排肅穆靜默的墓碑，從臺階往下走。

那天的問題周晏京問錯了，不是選不選擇離開他，是他有沒有資格讓留下。

此刻他很想問一句，如果他拋下周家的一切，能不能和在一起？

但他知道不能。

他從小著周家優渥的家境和特權，他的發，他的才華，他的能力，乃至於他的人格，都來自於他的父母，來自於周家的培養。

那些都建立在林盛夫婦的死亡之上。

是他們的滋養著他從小生活的泥土，這些不是他說不要，就能從他上剔除的。

回到熙語林，林語熙洗完澡躺在床上，黑發鋪滿枕頭，著窗簾發呆。

周晏京從背後把攬到懷裏，燈澄黃溫，他抵著的頭發說：“林語熙，不管以後在哪裏，我永遠不會停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