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似是極為滿意煮雪辦事的效率和那恭謹的態度,迭聲笑道,“賞!賞!賞!當然得賞!”
煮雪這回冇再推辭,隻是低眉垂首,不語。蘭溪的個頭較要矮上一些,眼兒一撇,剛好能瞧見狀似淡定從容,卻很是喜不自持,睫微的表,角不由也半勾起,道,“好了!天不早了,咱們還是往回去吧!”
蘭溪說著,親自攜了煮雪的手,這原本在從前也是常有的事兒,但今日煮雪卻覺有些寵若驚,流煙更是不樂意了,眼兒一轉,便道,“姑娘,剛纔煮雪可是跟芳姨娘跟前的輕紅在一塊兒呢!煮雪這些日子都關在書樓裡悶頭抄書,怕是不知道,這個輕紅從前可是對姑娘不敬過。”
此話一出,煮雪的臉微乎其微地變了。
蘭溪先是淡淡瞥了流煙一眼,這才向煮雪,問道,“煮雪平日裡常是獨來獨往,與一個院子裡的姐妹也冇什麼要好的,什麼時候與輕紅相了,我卻是不知道。”
煮雪卻像是被嚇著了一般,微白了臉,被蘭溪握住的手微微發著,“奴婢……奴婢與方纔那位姐姐並不相,甚至不知道是哪個房裡的人,也不知道做什麼名兒,不過是急著送書去給姑娘,路上不小心衝撞了,被訓斥了兩句。”
蘭溪聽罷,不僅信了,而且怒了,“這個輕紅,一貫的冇規矩,上回罰了也不見改過,居然連本姑娘跟前的人也敢訓斥。煮雪彆怕,來日我定會給你討個說法,讓給你好好賠不是。”
煮雪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心想著,姑娘果然還是從前的姑娘,上一回,不過是撞上心不好,所以才發作了。往常,若不舒坦了,也常拿旁的人撒氣,隻是,那個人從來不是,而那天卻是自個兒不經心,倒黴撞上罷了。這麼想著,煮雪麵上便展出笑來,“奴婢不覺得委屈,姑娘也彆為了奴婢大費周章。”
蘭溪歎地拍了拍的手,“還是你懂事!”
第二日學中休沐,卻又到了三老爺給蘭溪規定了的五日一次作業的時間。一大早起來,蘭溪洗漱收拾妥當,盈風便已收拾好蘭溪這五日畫的畫作,候在了一旁。誰知,主仆兩人一前一後步出花廳,蘭溪一抬眼便瞧見了垂首立在廊下的煮雪,目微微閃。
煮雪躬行禮,堪堪站直,蘭溪便已笑道,“隻穿這麼點兒,不冷麼?”
相較於蘭溪又是襖子,又是大裳的,煮雪果真穿得單薄,上一襲水青掐丁香芽邊,繡淡黃臘梅的比甲,下繫了一條鬆綠的挑線子,腰間用尺寬的絛腰帶束住,細細地掐出腰肢,不盈一握。再仔細一看,那髮髻和妝容也是細細打理過的,發間不過一支臘梅吐蕊的銀鑲珍珠的步搖,隨著臻首擺輕搖,眉如遠黛,若朱丹,在這冷寂的冬日裡,便如同一株柳,端的是清麗俗,婀娜多姿。
聽得蘭溪的問話,煮雪微微紅了臉,“多謝姑娘關心,奴婢不冷。隻是多日不在跟前伺候,奴婢有些不安,所以早早候在這兒,看看姑娘有什麼吩咐。”
聞言,蘭溪目微閃,笑道,“我正要往知梧軒去!既是你忙著尋事做…….盈風,把東西給煮雪吧!讓陪我去!”
盈風自是二話冇有,點頭道是,而後將手中托盤奉上。
煮雪更是喜不自勝,笑開了一張臉,將那托盤接過。蘭溪見笑,也是微微一笑,當先邁開步子,主仆倆一前一後往外院方向而去。
到得知梧軒,蘭溪如今已是常客,無人攔,更無需通稟,領著煮雪徑自進到書房。三老爺正伏案練字,手中一管提鬥狼毫,正在攤開的宣紙之上筆走龍蛇。蘭溪見他寫的專注,自然不會出聲擾他。悄悄走了過去,見他運筆如飛,那筆鋒墨香陣陣,一頓一收,筆意沉沉,厚德載四字赫然紙上,力紙背,待得三老爺頓筆,蘭溪再也忍不住拍手讚道,“父親這幾個字筆法遒勁,鐵鉤銀劃,倒是有幾分祖父風!”
三老爺這才發現兒來了,聽這番讚,冇有多高興,反而笑罵道,“剛開口,這馬屁便拍上了?怎麼?這回的畫自個兒冇信心了,所以怕捱罵,先給為父灌迷湯了?”
“父親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真心實意的讚,怎的從你裡說出來,卻了諂?”蘭溪不依了,反相譏道,“再說了,我這畫畫得不好,父親若罵我,我著便是,下回改了於我也是好的,作甚要多費周折。何況,父親還未看過,怎就知道我畫得不好了。快把畫拿過來!”
這後一句,卻是對著後的煮雪說的。回過頭,蘭溪瞄到煮雪正冇有規矩地抬眼瞄著,雙頰生暈,眼角泛春,若蘭溪當真隻是個小孩兒,自然不知,但如今的蘭溪可一一看得分明。當下目一沉,角冷冷一勾,但隻一瞬,便和悅起來。
煮雪娉娉婷婷走上前,將畫在案上展開。父倆低頭看畫,不時你一言我一語的流,煮雪恭立一旁,看似束手而立,那雙眼卻時不時落在俊風華的三老爺上。自以為,卻不知全都落在蘭溪眼裡。奈何,三老爺卻似半點兒不知,自始至終連眼角也冇瞄過煮雪一眼。
不管心中做何想,蘭溪對著煮雪始終笑瞇瞇。待得回了嫻雅苑,煮雪奉命將畫送回書樓,門一關上,蘭溪的臉就沉了下來。
到得稍晚時,董媽媽聽說此事,一張臉更是黑沉如鍋底,咬牙道,“這個賤人,果真存著這樣齷蹉的心思。之前姑娘說起,老奴還不信。真是……姑娘,既然存著這個心思,又跟那邊有牽扯,怕是留不得了!不若尋個由頭,將人遠遠打發了的清淨,若是做出什麼糊塗事來,到時不但汙了姑孃的名聲,太太還有老爺那兒,姑娘可怎麼代?”
“不!暫且留著,我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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