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爻一直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人生來沒有父母的,或者后天因為天災人禍沒有父母的,但是他邊沒有這樣的人,他邊的小朋友都是父母爺爺外公外婆都在邊,還會有各種疼他們寵他們的親戚,“孤兒”有,但是離他們很遙遠。
眼下邊忽然出現這樣一個人,周爻發現自己并不像在看電視那樣難過心疼,而是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茫然,甚至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又會說什麼不該說的話,然后惹得不高興。
“對、對不起。”周爻磕磕絆絆地道歉,道完歉又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也是,小朋友哪里知道道歉也會讓人難過呢。
不過這個小頭跟別人好像不太一樣,一直都是笑瞇瞇的,圓眼睛完月牙,臉頰兩側的不多,但卻很圓,沖周爻搖搖頭,“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怎麼知道啊?”周爻問。
“我……”小頭頓了下,又笑,“我猜的。”
周爻“哦”了一聲,忽然不太高興,他有些頹喪地垂下腦袋,拿著樹枝一下一下地上的土和石頭塊。
他緒實在低落地太明顯,小頭察覺,抿了抿,而后慢吞吞往周爻旁邊坐了坐,小小聲問:“你怎麼了?”
周爻還是那樹枝地,好久他才問:“你怎麼猜的啊?那你能教教我嗎?我也想學。”
小頭笑出聲,“你學了要干嘛?”
“我想猜猜我同桌為什麼走。”周爻說著,狗狗眼又兜不住眼淚了,他吸了下鼻子,眼淚落到地上,含著哭腔說,“我想知道為什麼不要我了。”
小頭不笑了,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對不起。”
周爻一向恨分明,是非也分辨得很清楚,他說:“你不能教也不用跟我道歉啊。”
小頭笑笑不說話。
周爻哭夠了,就扔了樹枝,“我走了。”
小頭手攔住了他,“你去哪里啊。”
“上山啊!”周爻說,“去找。”
“你找干嘛?”
“我找——”周爻被問住了。
是啊,他找做什麼呢?就為了問問為什麼走嗎?
想了想,周爻點點頭,篤定道:“我找問為什麼走。”
他就是要問清楚。
這倔勁兒,是我們周爻沒錯了。
他說完就要走,小頭卻手攔住了他,低聲喚了聲:“周爻。”
周爻順口應了一聲“嗯?”,幾秒后忽然反應過來。周爻一向邏輯能力要比同齡人強,他回頭看著小頭,“你怎麼知道我什麼?”
“我還知道你周叉叉。”小頭說著仰起了臉。
此時山間月剛好薄薄一層落在小頭臉上,周爻看清楚,愣了,“緒、緒……”
“我現在含生。”含生說,“周爻,你回去吧。”
周爻眼睛一紅,半天才問一句:“你為什麼走。”
含生點了點自己的脖子,“我來治病。”
周爻這才后知后覺發現什麼,他眼睛一亮,“你會說話?”
含生點點頭,“我要在這里,以后才可以一直說。”
“那你是出家了嗎?”周爻想了下,“就是,做和尚?”
“嗯!”含生說,“含生是我師父取的,等我以后長大了,我再找你玩。馬上天都黑了,你回家吧。”
周爻舍不得走,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舍不得走,他明明已經問清楚了原因,為什麼還是舍不得呢。
“緒、含、含生……”周爻喊了一聲,“那你,你什麼時候還回學校啊?”
含生歪了下頭,“等我病好了,我可能就回去了吧。”
周爻“哦”了一聲,“那我等你啊,你說到做到啊。”
含生點點頭。
這時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走出來一個同樣穿著灰不溜秋服的男人,含生脆生生喊他師父,師父看了周爻一眼,然后抱著含生上了山。
看著他們越來越遠的背影,周爻一言不發撿起了地上的樹枝,轉就下山。
剛轉,迎面站了兩個人。
一個他媽。
一個他爸。
周爻:“……”
他想回去問問含生師父能不能帶他一起出家,出家總要比小黑屋好對吧?
后來周爻也沒有因為這件事進小黑屋,只是陳佳肴和周延禮抓著他講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他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那樹枝也被他帶回了家,后來有一次哈哈叼去了玩,等周爻回來發現樹枝表皮裂了隙,周爻傷心得哭了很久,陳佳肴空有心疼兒子的心,沒有把東西恢復如初的法力,只能求助周延禮。
小時候爸爸都是超人,什麼都會。
周延禮也什麼都會,他把樹枝表層澆灌了一層不知道什麼東西,晾干了以后那個樹枝好像就被封在了時間里,不會繼續枯萎,也不會繼續褪皮,更不會變得脆弱不堪。
周爻把樹枝掛在了自己房間里,有事沒事就會看兩眼,看什麼呢?他也不知道,可能是想看看它會不會一直完好無損下去,最后等到含生回來,他再還給。
周爻也不再阻止別人喊他周叉叉,他不說為什麼,別人也不問,反正周叉叉喊著順口,原因很重要嗎?
其實周爻也沒鬧明白原因,他一貫什麼都要弄清楚,唯獨這一件事他覺得不如就這樣吧,反正他現在也想不明白,更何況他爸爸媽媽不是告訴他了嗎,長大以后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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