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見到宋棠寧的時候頗為意外,跟在皇后邊多年,算得上是看著宋棠寧長大的。
這宋家小娘子出雖貴,卻被養的像極了籠中雀兒。
早年榮太傅還在時上尚還能瞧見幾分肆意,可后來年歲漸長,上就只剩下被規矩束縛后的溫順乖巧,可如今只是短短月余不見,眼前娘雖然依舊還是那張臉,那雙往日總是低眉的杏眼卻褪了溫馴,面對這個皇后邊的時雖有恭敬,卻不再像是以前那般熱切。
金枝有些不適,卻還是溫聲說道“我家娘娘心疼宋小娘子傷勢,擔心您來回折騰勞累,這才忍著關切之心不曾召您進宮,這幾日好不容易聞聽您傷勢好些了,又恰逢三日后是六公主生辰,娘娘特意讓奴婢來邀您進宮,也好能親眼瞧瞧您讓娘娘安心。”
宮中的人向來都是這般能言善道,一句話既抬高了皇后溫和仁善,又堵了拒絕宮的理由。
能鬧著將宋國公府上下送進牢里,又與陸家撕扯的滿城皆知,宋棠寧若再稱病不肯宮那就是抗旨。
宋棠寧腦子從未有過的清醒,羽般的眼睫輕垂時,神滿是低落“我也想娘娘了,整個陸家上下也就只有娘娘是真心在意我,可是我臉上這傷……”
輕咬了咬含著委屈,“往日我一心糊涂,癡迷不該癡迷之人,為此與京中不人惡而不自知,六公主生辰宮中宴請的都是京中貴,人人盛裝姝,惟我滿臉斑駁,只要一想與們相見會得怎樣嘲笑,我就恨不得立刻去死。”
金枝臉微變急聲說道“娘子別說胡話,有娘娘在誰敢笑您……”
“可是我不想讓人看到我這模樣。”
皇后既然只字不提陸家的事,非得擺出疼的樣子,宋棠寧便只當自己是那委屈的小娘。
杏眼微抬似是半含水,說話也如尋常賣癡晚輩。
“我知道娘娘護著我沒人敢嘲笑我,可你看看我這臉,誰瞧了背地里不會說一句丑八怪?我好不容易才從山撿回一條命來,為何又要讓自己落到那般人人譏諷笑言的地步,娘娘那麼疼我,也定然舍不得讓我委屈對不對?”
金枝瞬間噎住。
宋棠寧乖巧揚著下顎“煩金枝姑姑與皇后娘娘說一聲,棠寧不想以丑陋容驚了娘娘,娘娘對棠寧的關心棠寧收到了,待我傷好之后定然立刻進宮叩謝娘娘關懷。”
花廳之中一時安靜極了,宋棠寧的話別說是金枝愣了,就算是跟金枝一起前來的那兩個宮人都是聽的目瞪口呆,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拒絕皇后娘娘的。
金枝就算再蠢也察覺了宋棠寧那看似尊敬面孔下藏著的不馴,臉上原本和煦的臉上收斂了起來“宋小娘子,奴婢只是來替娘娘傳旨,無權擅改娘娘旨意。”
“原來是懿旨?”
宋棠寧眼中水泛起漣漪“金枝姑姑怎不早說,我還當皇后娘娘真的是因為關心我,因我傷勢多添顧慮,卻原來只是單純想要見我,金枝姑姑若是來的時候就說是懿旨,棠寧又怎敢多
言。”
就只差將皇后偽善明白說出來。
“宋小娘子!”金枝臉上頓沉。
宋棠寧卻只是平靜抬眸“皇后娘娘往日待我不薄,我也不敢抗旨拒絕進宮,只是我前腳才跟陸執年決裂,跟陸家討還他們往日貪墨我母親和外祖父留下,后腳皇后娘娘便召我進宮。”
“若是我完好之時自然無人會多,頂多就是皇后娘娘疼惜小輩想要說和,可如今我傷勢未愈,滿京城又都知道陸執年是如何跟著宋家大郎一起欺我,致我容貌損,陸家又是如何仗著婚約多年辱我,待堂堂榮家脈、國公府貴如同平民小戶上門乞兒。”
“皇后娘娘明知六公主生辰宴上定有賓客,卻召滿是傷的我進宮,棠寧倒是不怕丟臉,頂多被人嘲弄幾句毀容貌丑無鹽之說,可是皇后娘娘一片仁慈之心怕會被人誤解,回頭再傳出是想要替陸家出頭仗勢強我退讓,忍了先前陸家上下欺辱之苦。”
宋棠寧一日日的跟在蕭厭旁,雖只能學個皮,可怪氣和毒舌卻似模似樣。
“棠寧不敢誤了皇后娘娘,金枝姑姑覺得呢?”
隨行來的兩個宮人都沒想到這往日溫順的宋小娘子居然這麼大膽子,們聞言都是大氣,其中一人怒喝出聲。
“放肆,你竟敢揣測污蔑娘娘?!”
宋棠寧抬眼揚“我只是以己度人,畢竟皇后娘娘疼我,我也不忍見聲名蒙塵。”
“你!!”
那人氣得就想說話,金枝沉著眼手一擋。
這位浸后宮多年的臉上已然徹底沒了笑容,只是看著宋棠寧開口說道“宋小娘子,娘娘是真心疼您的,您何必?”
宋棠寧淺笑“我也是關心娘娘。”
“宋娘子,您當真要如此?”
金枝眸陡然轉冷,上多年積攢威勢蓬然而出,讓得跟在一旁的花蕪下意識的白了臉,就連隔著一道簾后的宋茹也是小臉發白下意識想要沖出去,被鋮王妃和秦娘子手拉著才攔住了靜。
可宋棠寧卻只覺得這般模樣的金枝比起家阿兄不聲,只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如墜冰窖的冷戾差遠了。
一個是故作兇狠,一個卻是骨子里出的兇煞,讓人下意識就忍不住順服低頭。
棠寧發現自己居然半點都不怕金枝冷臉,只依舊淺聲道“難道不是娘娘非要如此?”
用著最溫的聲音,說著最剮人的話。
“若在陸家之前,皇后娘娘召我進宮,哪怕是在山之后,娘娘派人問一句我是否安好,我定然無半分遲疑,可偏偏是在陸家之后。”
“皇后娘娘或許當真只是關心我,可是落在旁人眼里難免會添了幾分猜忌,我不愿讓皇后娘娘背負惡名,且眼下全京城都知道我與陸家的三日之期,不如就等陸執年和陸家將這些年從我手中貪墨之全數歸還,我與他們兩清之后,再進宮去與皇后娘娘請罪。”
“金枝姑姑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