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的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煙花竹燃燒后的味道。宮中過年就是這樣,從小年后一直到元宵節,每日乾清宮前都會燃放花炮。
辛柚神舒展步乾清宮,向興元帝行禮。
興元帝有些意外。
他以為阿柚多會帶些緒。
“免禮賜座。”
侍搬來錦凳,辛柚默默坐下。
“阿柚。”
“臣在。”
“除夕家宴上,委屈你了。”
辛柚眼中浮現驚訝:“已經過去了,臣都忘了。”
這話讓興元帝后面的話說不出口了。
本來安過阿柚,他還要叮囑阿柚以后與母后對上忍讓一些,母后畢竟年紀大了。現在再提這些,反而顯得他揪著不放。
“太后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辛柚應得很干脆。
當然不會把那老太太放在心上。
“那家宴以后可不能不參加。”興元帝見辛柚不像賭氣答應的樣子,又道。
辛柚抬眸對上興元帝的眼,語氣十分平靜:“覺得臣不該出現在宮中家宴上,這是太后的意思。”
好不容易有了明正大拒絕的理由,傻了才會再答應。
“太后只是說兩句——”
“順從太后心意,太后心才會好。”
這話實在沒法反駁,興元帝只好含糊過去,心道以后再說。
辛柚懶得再糾結這個話題,說起一直考慮的事:“陛下傳臣進宮,臣正好有事稟報。”
興元帝正了神:“什麼事?”
他不覺出君主對臣子時的神態,辛柚看在眼里,反而樂見。
先不說是否答應的提議,至對要說的話認真對待。
“新政雖好,也有弊端。”
興元帝一愣:“弊端?你仔細說說。”
“攤丁畝,多地者多繳稅,想必今年稅收就能見到效。”
興元帝點點頭。
他學問不高,算這門卻頗有天賦,早就著戶部尚書一起悄悄推算過,對新政試點將要收上來的稅銀很是期待。
“那弊端又是什麼?”
“弊端不在眼前,而在將來。”
“將來?”興元帝著眼神明亮的,突然想起說服自己推行新政時的話。
那時便說,眼下積弊不深,又有開國之君的威懾,現在不推行新政,難道要留給子孫麼?
“你擔心以后推行新政不力?”
辛柚搖搖頭:“這方面擔心也沒用,人的想法是最不確定的。”
興元帝明白這話的意思。
就算他力推新政,又怎麼保證子孫后輩呢?
“新政之下,無地者不必繳稅。百姓沒了這個制約,生養孩子的數量恐怕翻倍不止。”
興元帝眼睛一亮:“這是好事啊!”
經歷了戰后新建起的王朝,可是缺人口的。
“現在是好事,但田地產出是一定的,等過上兩三代,人口數量超過了田地供養力,那就可能出子了……”
興元帝聽著辛柚解釋,臉變了。
他聽明白了,這是有可能的!
不,幾代后,這一定會發生!
興元帝心頭震撼,辛柚輕輕抿了抿。
新政的好是立竿見影的,許多年后可能出現的問題其實沒必要提。而之所以特意點出來,是為了把海這道國策撬開一道口子。
當然,不會明著勸放開海。等嘗到海外的好,人的想法自然會變。
“阿柚,既然你提到新政的患,那是有應對之法了?”興元帝很快反應過來。
辛柚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娘親曾對我說,海外有一農作,可作主食。這種作可在貧瘠之地耕種,產量極高——”
興元帝聽到能在貧瘠之地種植,興趣就來了,待聽說產量極高,急忙問:“產量多?”
辛柚頓了頓問:“我們谷畝產多?”
農是國之本,對這個數據興元帝爛于心,當即道:“田地不同,南北有別,畝產平均在兩三石之間。”
說完后,興元帝試探問:“阿柚所說作,莫非能達五六石?”
若不能翻倍,就談不上產量極高了。
辛柚彎:“能達數十石。”
“多?”興元帝直接站了起來。
“您沒聽錯,此作畝產能達數十石。”
興元帝一屁坐下,長脖子往辛柚靠近:“阿柚,海外一畝與我們的一畝,計量是不是不一樣?”
辛柚一笑,語氣肯定:“就是按咱們的一畝大小算。”
這下興元帝徹底坐不住了,起來回踱兩圈,干脆走到辛柚邊:“阿柚,這世上當真有產量這麼高的作?你可不能哄朕!”
“臣豈敢欺君。”
“這作什麼?”
“名甘薯。”
“甘薯?”興元帝念著這陌生的名字,心頭一片火熱。
若真有這種作,不管味道如何,至百姓不會肚子了!
辛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甘薯產量極高,足以解決多年后新政造的人口激增而糧食不足的難題。”
“好好好,真好啊!”興元帝又開始轉圈了。
沒有一個君主不愿看到治下人丁興旺,人本就是最好的資源。
辛柚適時提醒:“但這作在海外。”
興元帝腳下一頓,如被潑了一盆冷水。
海之策,還是他定的。
到現在,他依然覺得開海弊大于利。
“朝廷不定期會派使臣出使周邊諸國,以揚國威。今年若有出使計劃,可以悄悄安排一些人負責尋找甘薯。”
“悄悄?”興元帝不解。
“這等產量高,不挑地力,可作主食的作,想來擁有此的國家定會視為珍寶,輕易不讓流出。”
辛柚一解釋,興元帝不由點頭。
這話沒錯,要是大夏有此寶,異邦人想帶回國,他定會砍了異邦人的腦袋。
興元帝沉默片刻,問:“這些都是你娘對你說的?”
“是。”
興元帝再次陷了沉默。
與止民間私人出海貿易不同,朝廷與海外的流并沒停下過,時而會派人出使諸國,也會招待前來大夏的異國來使。
大船和水兵都是現的,如果海外真有阿柚說的甘薯,太值得去尋找了。就算找不到,等于是正常出使一趟,也虧不到哪里去。
興元帝很快下了決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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