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北海說:“不敢,首長,我們現在是一切都要學習的新戰士。”
司令微笑著搖搖頭,“不要這麼說,這裡的一切你們都能學會,而你們所有的某些素質,我們是永遠學不到的,這也是現在蘇醒你們的原因。”
“中國太空軍司令員常偉思將軍托我向您問好。”
章北海這話了司令心中的什麼東西,他轉麵對著窗外的星河,仿佛在眺時間長河的上遊。“他是一名卓越的將帥,是亞洲艦隊的奠基人之一,現在的太空戰略,仍然在他兩個世紀前創立的框架之,真希他能看到今天。”
“今天的就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夢想。”
“但這一切都是從他那時……從你們那時開始的。”
這時,木星出現了,先是一個弧形的邊緣,很快占滿了窗子的全部視野,整間辦公室全部沉浸在它發出的橘黃芒中,在那廣闊的氫氦大氣海洋中,呈現著夢幻般的花紋,總構圖的宏大令人窒息,局部的細又使人迷。大紅斑緩緩移窗口,這個可以容納兩個地球的超級龍卷風,此時看上去像是這個迷離世界的一隻沒有瞳仁的巨眼。三大艦隊都把木星作為主要基地,是因為其氫氦海洋中有取之不儘的核聚變燃料。
章北海被木星的景象迷住了,這無數次在夢中見到的新疆域,此時真實地呈現在眼前。直到木星緩緩移出窗口,他才開口說話:“首長,正是這個時代的偉大就,使我們的使命變得沒有必要了。”
司令轉過來說:“不,不能這樣說,增援未來計劃是一個高瞻遠矚的舉措。在大低穀時代,太空武裝力量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在那時,增援特遣隊對穩定局勢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可我們這一支卻來晚了。”
“很抱歉,況是這樣的。”司令說,這時他臉上的線條變得很和,“在你們之後,又派出了多批增援未來特遣隊,最後派出的被最先喚醒。”
“首長,這是可以理解的,這樣他們的知識結構與當時更接近一些。”
“是的,當冬眠中的特遣隊隻剩你們一支時,大低穀已經過去很久,世界進高速發展期,失敗主義幾乎消失了,喚醒你們也就沒有必要,當時,艦隊曾做出決定:讓你們直達末日之戰。”
“首長,這確實是我們每個人的願。”章北海激地說。
“也是所有太空軍人最高的榮譽,他們清楚這點,才這樣決定。但現在況發生了徹底的變化,你當然已經知道,”司令指指他後流的星河,“末日之戰可能本就不會發生了。”
“這很好,首長,與人類即將迎來的偉大勝利相比,作為軍人的這點兒小小的憾真算不了什麼。隻是希能答應我們一個請求:讓我們到艦隊的最基層去做普通士兵,乾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
司令搖搖頭,“從蘇醒之日起,特遣隊所有人員的軍齡將繼續,軍銜在原有基礎上提升一至兩級。”
“首長,這樣不行,我們不想在機關裡了卻殘生,隻想到艦隊的第一線。在兩個世紀前,太空艦隊就是我們每個人的夢想,離開它,生活就沒有意義了。但即使在現有的軍階上,我們也無法勝任艦隊的工作。”
“我沒有說讓你們離開艦隊,恰恰相反,你們都將在戰艦上工作,完一個極其重要的使命。”
“謝謝首長,但,現在我們還能有這樣的使命嗎?”
司令沒有回答,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說:“一直這樣站著能適應嗎?”司令部的所有辦公室中都沒有椅子,辦公桌的高度也是為站著使用設計的,司令部旋轉產生的重力隻有地球重力的六分之一,站立和坐著覺差彆不大。
章北海笑著點點頭,“沒問題,我在太空中也待過一年的時間。”
“那語言呢?同艦隊的人流有困難嗎?”
現在司令在講標準的漢語,但三大艦隊已經形了自己的語言,與地球上的現代漢語和現代英語都有些相似,隻是把這兩種語言更均勻地融合了,詞彙中漢、英各占一半。
“開始有些不適應,主要是分不清漢英詞彙,但很快就能聽懂了,表達要困難些。”
“沒關係,你們就直接說漢語或英語,我們都能理解。這麼說,參謀部已經同你們充分流了。”
“是的,到基地後的這些天,他們向我們全麵介紹了況。”
“那你一定了解思想鋼印的事。”
“是的。”
“最近的調查,仍然沒有發現鋼印族的任何跡象,對此你怎麼看?”
“我認為,一種可能是鋼印族已經消失,另一種可能是他們藏得很深。如果一個人隻是有一般的失敗主義思想,他是會對彆人傾訴的;但這種被技固化的信念,是百分之百的堅定不移,這樣的信念必然產生相應的使命。失敗主義與逃亡主義是相連的,如果鋼印族真的存在,那麼他們必然把實現宇宙逃亡作為自己的終極使命,而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必須深深地藏自己的真實思想。”
司令讚許地點點頭:“分析得很好,這也是總參謀部的看法。”
“首長,後一種況很危險。”
“是的,尤其是在三探測已經近太係的時候。目前,以指揮係統的類型來分,艦隊的戰艦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分散型指揮係統,這是一種傳統的結構,與你指揮過的海上艦艇類似,艦長的命令是由各級作人員執行的;另一類是集中型指揮係統,艦長的命令由飛船的計算機係統自執行,後期建造和正在建造中的先進的太空戰艦都屬於這種類型。思想鋼印所產生的威脅,主要是針對這一類型的戰艦,因為在這種指揮係統中,艦長擁有極大的權力,他可以單獨控製戰艦的起航和停泊,控製航向航速,也可以控製很大一部分武係統的使用。在這種指揮係統中,可以說,戰艦就像是艦長的一部分。目前,在艦隊所擁有的695艘恒星級戰艦中,集中型指揮係統的有179艘,這些戰艦上的指揮,將是重點審查對象。本來,在審查過程中,所涉及的戰艦都應於停泊封存狀態,但從目前況看做不到這一點,現在,三大艦隊都在積極準備對三探測的攔截行,這是太空艦隊對三侵者的第一次實戰,所有戰艦必須隨時於待命狀態。”
“那麼,首長,這期間必須把集中型指揮係統的艦長權限給可靠的人。”章北海說,他一直在猜測自己的任務,但還沒猜出來。
“誰可靠呢?”司令問道,“我們不知道思想鋼印的使用範圍,更沒有鋼印族的任何信息,在這種況下,誰都不可靠,包括我。”
這時,太在窗外出現了,雖然從這裡看,它的亮度比在地球要弱許多,但當日經過司令後時,他的還是沒於泛出的芒中,隻有聲音傳了過來:
“但你們是可靠的,在你們冬眠時,思想鋼印還不存在。而你們在兩個世紀前被選中,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忠誠和信念,你們是艦隊中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可信賴的群了。所以,艦隊決定,把集中型指揮係統的艦長權限給你們,你們將被任命為執行艦長,原艦長對戰艦的所有指令,都要通過你們來向指揮係統發出。”
章北海的眼睛中,有兩個小太在燃燒,他說:“首長,這恐怕不行。”
“接到任務先說不行,這不是我們的傳統吧。”
司令話中的“我們”和“傳統”這兩個詞讓章北海有一種溫暖的覺,他知道,兩個世紀前那支軍隊的脈仍在太空艦隊中延續。
“首長,我們畢竟來自兩個世紀前,放到我在海軍的那個時候,這就等於讓北洋水師的管代來指揮二十一世紀的驅逐艦。”
“你是不是認為鄧世昌和劉步蟾真的就不能指揮你們的驅逐艦?他們都有文化,英語很好,可以學習嘛。現在,太空戰艦艦長的指揮工作是不涉及技細節的,隻發出宏觀命令,戰艦對他們是一個黑箱狀態。再說,你們作為執行艦長期間,戰艦隻是停泊在基地,並不起航,你們的任務就是向控製係統傳達原艦長的命令,在這之前判斷這些命令是否正常,這個通過學習應該能做到。”
“那我們掌握的權限也太大了,可以讓原艦長仍掌握這些權限,我們對他們的命令進行監督。”
“仔細想想你就知道這不行,如果鋼印族真的存在並占據了關鍵戰位,他們可以采用各種手段避開你們的監督,包括刺殺監督者。你要知道,一艘於待命狀態的集中型指揮係統的戰艦,使它起航隻需三個命令,到時候一切都來不及的。所以,必須讓指揮係統隻承認執行艦長的命令。”
通艇飛過亞洲艦隊木星軍港,章北海到自己是飛行在重巒疊障的群山之上,每一道山脈就是一艘停泊的太空戰艦。軍港此時正運行在木星的背麵,在行星表麵發出的磷和上方木衛二發出的銀白月中,這鋼鐵的群山靜靜沉睡著。不一會兒,一團耀眼的白從山脈儘頭升起,一瞬間把停泊的艦隊照得清晰無比。章北海覺自己在目睹群山上的日出,艦隊甚至在木星洶湧的大氣層上投下了一個移的影。直到第二個團在艦隊另一側升起,章北海才知道它們不是太,而是兩艘正在港的軍艦,減速時它們的核聚變發機正對著港口方向。
據送章北海赴任的艦隊參謀長介紹,現在港停泊著四百多艘戰艦,相當於亞洲艦隊戰艦總數的三分之二,亞洲艦隊在太係外圍空間巡航的其餘艦隻也將陸續回港。
陶醉於艦隊壯觀景象中的章北海不得不回到現實中來:“參謀長,這樣召回所有艦隻,會不會刺激和迫使可能存在的鋼印族立即行?”
“哦,不,命令所有戰艦回港是基於另一個理由,這理由是真實的,不是借口,但說起來有些可笑。最近你沒看新聞吧?”
“沒有,我一直在看‘自然選擇’號的資料。”
“不用這麼急,從前一段的基礎培訓看,你們都掌握得很好。下麵對工作的悉到艦上後按部就班地進行就可以,沒你們想的那麼難……現在三大艦隊都力爭承擔攔截三探測的任務,吵一團,在昨天的聯席會議上總算達一個初步協議:各艦隊的所有戰艦全部回港集結,並有一個專門委員會監督這一行的執行,以免某一艦隊擅自出艦隻實施攔截行。”
“為什麼要這樣呢?如果任何一方攔截功,得到的報和技信息應該是共的。”
“不錯,這隻是一個榮譽問題。同三世界進行首次接的艦隊,在政治上能得分不。為什麼我說可笑呢?這是一件毫無風險的便宜事,最大的失敗也不過是探測在攔截過程中自毀,所以大家都搶著做這件事。如果這是同三主力艦隊的戰鬥,各方大概都會想儘辦法保存實力,所以說現在的政治,與你們那時也差不多……看,那就是‘自然選擇’號。”
在通艇飛向“自然選擇”號的過程中,這座鋼鐵山峰的巨大漸漸顯現出來,這時,章北海的腦海中浮現出“唐”號的影子。“自然選擇”號的外形與那艘兩個世紀前的海上航空母艦完全不同,前者圓盤形的主艦與圓柱形的發機形兩個完全分離的部分。當“唐”號夭折時,章北海仿佛失去了一個神家園,儘管那個家園他從未住過。現在,這艘巨型宇宙飛船又給了他家園的覺,在“自然選擇”號偉岸的艦上,他那流浪了兩個世紀的心靈找到了歸宿,他像一個孩子一樣撲向某種巨大力量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