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黃和小羊抱著團蜷在床底下，看過去茸茸的一大團，裴原對它倆說不上喜歡，但聽著它們清淺呼吸，也沒忍住上前了把。阿黃耳朵，掃了他一眼，沒理會，繼續悶頭睡了。

這是很容易就讓人放松的氛圍。

進門之前裴原的心還是繃著，滿腦子里想的都是那些權利爭斗之事，門一合上，到了這個由寶寧經營著的小空間，心驟然就松快了起來。

裴原坐在床沿的地方，慢悠悠地了靴子，整齊地擺在寶寧的白繡鞋旁邊。

熱水已經備好，放在屏風后頭，過了這麼久已經溫了，正好用來洗漱。裴原裳隨意搭在屏風的角上，水洗了把臉，又沖了遍腳，拎著布巾往床邊走，垂眼皮蹭著被沾的額發。

“你出去了好久。”寶寧被吵醒了，著眼睛坐起來，聲音是久睡后的沙啞。

“好邋遢呀——”寶寧拉著長聲，“你都不好好洗腳，臟死了，不要上我的床。”

裴原看了眼蠟燭，就剩一個指甲那麼長，他也懶得熄了，等著它自己燃沒。

“明天就洗澡。”裴原躺到床上去，聲音懶懶的，“你再緩我一天。”

“還皇子呢，不洗澡，不知。”寶寧哼了一聲，也跟著躺下，嘀咕著，“貓都知道給自己。”

裴原嘖了一聲：“三天洗一次怎麼了，以前駐軍的時候，水太珍貴，半個月洗一次也是常事。總拿著自己和我比，誰像你，一日不洗就像渾長滿了跳蚤似的，我不嫌棄你窮干凈，你還嫌我邋遢了。”

寶寧悄悄踢他一下：“說你一句反駁三句，就你廢話多。”

“那你也得忍著。”裴原偏頭看一眼，忽的勾一笑，將寶寧連人帶被子都摟進懷里，按著后腦，沖著的臉一頓啃，“老子是你男人，這輩子你都擺不了，不忍著還想造反怎麼樣。”

寶寧掙扎著小聲尖，終于力推開他，著被角干凈臉上口水，一臉嫌棄。

本想和裴原說說以后打算的，這麼一鬧，腦子里想好的措辭全都忘了個干凈，就覺得這人像只狗，狗都沒他這麼人。

裴原瞟狼狽樣子，手臂搭在額頭上，不也哈哈大笑，心頭的霾俱都散去。

“真煩人，不和你睡了。”寶寧抱著枕頭瞪他一眼，調頭爬到床尾去，拍拍枕頭躺下來。

阿黃被驚醒了，它打個哈欠，也躥到床上去，趴到寶寧旁邊。一人一狗蜷著子在墻角，沒一會就都睡著了，蠟燭也滅了。

裴原睜著眼看一會棚頂，心中又琢磨起剛才邱明山與他說的事。

現在他心平靜，思路也清晰，理順這些簡單很多。

最開始時，裴原懷疑過綠云是否和季家有關系。寶寧的父親榮國公不是個專的人，或許他養了外室，生了個兒，拋棄不要了，兒才恨他如斯。

但細想，這可能其實太小。榮國公這人濫懦弱，但不至于無恥至此，且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這樣風聞。再者說，憑借陶氏手腕，若他真有個外室，恐怕早就被除掉了。

綠云，裴霄，和季家。

裴原閉著眼，反復念叨著這幾個詞，忽的想起什麼，猛地睜開眼，再過半個月，裴霄就要迎娶季家的嫡四姑娘季嘉盈。

或者，綠云其實與裴霄有一些關系，裴霄承諾過什麼，但又毀約了，綠云將仇恨轉嫁給了他即將迎娶的太子側妃季嘉盈。

這想法有些離譜，但又合合理。

裴原覺得頭有些暈，他厭惡這些后宅私，如果這推斷是真的，他更瞧不起裴霄這樣利用人做棋子的男人。裴原暗自猜測，若真是如此的話，綠云現在應該就在裴霄的府邸，恨意濃重，或許正等著裴霄大婚那日，一舉除掉季嘉盈。

大婚當日，新娘子若出了什麼錯，場面定然混不堪，他可以借機做些什麼。

比如，找到公孫竹。

裴原手指挲著床沿，回想著裴霄府邸的布局。雖然這事不一定發生，但他現在必須早做打算，不能錯過任何可能給裴霄造傷害的機會。尤其是他手下還有公孫竹，那是裴霄的暗，殺人于無形，必須盡早除掉。

夜已經很深了，寶寧睡得，呢喃著說夢話。

裴原思路被打斷。他好奇寶寧在說什麼，坐起來，耳朵探到邊。

寶寧半邊臉埋在枕頭里，做著夢，還笑著，拉著長音道：“阿蘊，你給姐姐買的大莊子，姐姐好喜歡呀——”

裴原疑地皺了皺眉頭。什麼莊子，哪里來的莊子？

“看你那個財迷的樣子，睡覺還不忘數錢。”裴原點寶寧腦門一下，覺著無語，給掖掖被子，又躺回去。

裴原忽的想起另一件事。季嘉盈現在或許是有危險的，他該不該告訴寶寧？

如果說了，這或許會打他的計劃。但如果不說，萬一季嘉盈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卻從中取益，寶寧會不會怪他？

這個姐姐待雖不好，但寶寧這樣看重家庭的人，會坐視不理嗎。往更長遠了講，寶寧會不會覺得這是他對的不重視，在事發后，覺得難過。

裴原這次是真的睡不著了。

若以往，這本不能算是顧慮，他做事直奔利益最大而去，自己的愉快與否都很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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