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窈自然能覺到眾人看的眼神，只是單純的恭敬客氣，這份恭敬還是因為沾了容玠的，而不是因為本人。

也不急于用這一時半會兒證明自己。

容玠確實如他所說并未停留太久，把宋窈送到就轉離開了。

人群散去，各自重新投到忙碌中。

有一位年紀稍輕的學徒走過來，朝著宋窈點點頭：“這會兒并沒有什麼要忙的，夫人到旁邊坐著即可。”

這是準備把當吉祥供起來？

宋窈看了眼左右，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連歇口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這也不忙？

分明是不覺得幫得上什麼忙。

宋窈態度溫和地笑笑：“小哥還是給我找點事做吧，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我要是干坐著也不太好。”

學徒愣了一下，沒想到竟然還會主要求找事做，猶豫片刻他松了口：“那夫人跟我來吧。”

宋窈被他帶著來到藥柜前，對方指著簸箕里的一堆藥材：“夫人把這些藥材單獨分揀出來，放在相應的柜子里就可以了。”

說著又給了一本書，上面畫著對應的草藥長什麼樣。

這活計輕省，兒不需要什麼技含量，外行都能手，純屬是打發時間，就是考驗眼力耐心，連打雜的學徒都覺得枯燥。

宋窈怔了怔，神自若應下來：“好。”

學徒代完轉就走了，似乎是覺得宋窈這樣滴滴的婦人，沒一兩個時辰估計干不完。

晾曬干的藥材種類繁多，混雜在一起，挑出來也比較費時間。

既給那位夫人找了事做，也完了師傅代的任務，學徒覺得自己這招很是明智。

說不定干不了多久，那位夫人自己就想走人了。

誰知才兩柱香的時間，宋窈又笑瞇瞇找上他：“小哥，你之前讓我分揀藥材，我已經歸置完了，還有別的事要做嗎？”

學徒不可思議瞪直了眼，口而出：“這麼快？”

那麼多藥材，他自己來說也要半個時辰。

學徒將信將疑，別是隨便糊弄了兩下吧？

可當他跟著宋窈來到藥柜前，反復確認了好幾遍，不得不接這個事實。

不僅在兩炷香的時間將藥材分門別類，竟然期間還沒有出半點差錯。

畢竟其中有兩味藥外形長得很像，極容易混淆的。

學徒恍惚一會兒，回過神來：“暫時沒什麼需要忙的了。”

宋窈并不意外，退而求其次：“那我能見見顧大夫嗎？”

“您是說顧神醫？”學徒驚訝地瞪了瞪眼，轉而想到什麼，神為難地搖頭，“顧神醫忙著看診呢，如今恐怕不開來見您。”

他語氣里的敷衍宋窈不難聽出，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學徒，沒必要和過不去，想來是有人提點了什麼。

宋窈最終也沒有強求。

閑來無事，四逛了逛，反正也沒人攔。

醫館里隨可見來去匆匆低頭忙碌的人，悶熱的天，人人臉上戴著不氣的面罩，在外的包裹的嚴嚴實實

。

空氣中彌漫著一濃濃的藥味，還有混雜著腥的腐臭。

幾個大夫圍在一起各抒己見，爭執的面紅耳赤，這一幕在這里一天要上演無數遍。

“快，這個病人快不行了！”

一群人抬著擔架迅速沖進門，擔架上的人瞪大了眼，大口往外嘔著，氣聲嘶啞，連面部都有了一定程度的腐爛。

宋窈連忙讓開了道，目卻追隨著那個病人，腦海里不斷閃過他剛才的眼神。

麻木而絕，恨不能有人給他一個痛快。

而這一幕每天都在上演。

臨其境帶來的震撼遠比道聽途說更為強烈，宋窈下意識跟著走了幾步，被人攔下來。

“這里不能進！”

靈魂重新注，腳步頓在原地，側耳聽著里頭的靜。

很快有人端著湯藥進去：“剛配的藥方，先灌下去試試！”

沒過一會兒傳來一聲驚呼：“不好，病人全吐出來了！”

……

隔著一道布簾，宋窈通過隙朝里，不大的室擺放著十來張床，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病人。

因為床位有限，能到這里的病人幾乎都已經病膏肓，只能躺在床上，麻木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無需地獄存在，這里就是人間煉獄。

——

一番折騰，里頭的靜總算安靜下來。

出來的一行人里，宋窈看到了一張悉的面孔。

“顧大夫。”

上了年紀的老人過來，在看到宋窈的一瞬間眼里迸發出亮，健步如飛走過來：“宋大夫！”

兩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談話。

顧大夫問：“你是何時來的？”

宋窈彎了彎：“有一會兒了。”

他疑地瞪大了眼：“那怎麼沒人來告訴我一聲，我之前不是代過……”

“是我見您正忙，不忍打擾。”宋窈不愿在這上面多做糾纏，笑著打斷他，轉移了話題，“沒想到顧大夫會來盛京，我得知消息的時候還很驚訝，不過顧大夫怎麼會想到向陛下舉薦我？”

顧大夫面有愧：“幸得宋大夫那張寒熱病良方，勉強得了個神醫的名頭，說來老夫慚愧，那藥方明明是你給我的，好卻讓我一個人占了。”

他正了正，“不過老夫時刻謹記著宋大夫的話，每當用那張方子，都會提起那位屠呦呦前輩。”

倒是個老實人。

宋窈角忍不住一彎：“顧大夫未曾忘記初心，這幾年來不斷鉆研疑難雜癥，倒也不曾愧對‘神醫’這個稱號。”

兩人敘完舊回歸正題。

“這瘟疫來的猝不及防，病癥棘手，老夫對比了近百年發生過的大大小小的瘟疫，試著據以往經驗改良藥方，竟也毫無頭緒。”

他擰著眉，抬頭看向宋窈，“我心想著，宋大夫連寒熱病都不在話下，應當會有辦法也說不定，便自作主張想陛下推薦了你。”

宋窈沒有夸下海口，沉思片刻：“我還不曾認真接過那些病人，不如您先給我講講您已經了解到的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