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玠睨他一眼，輕輕扯：“大人許是不常在京中久住，也不曾留意這等細節。”

“這松花石硯，可不是什麼尋常硯臺，乃廷造辦所制，專供給皇室，得寵的大臣也偶爾會得到賞賜。”

譚縣令驚疑不定：“這小小的硯臺來歷竟然這樣大？”

他并未懷疑容玠如何認得松花石硯，許是他在書中瞧見過，畢竟文人向來對這些東西興趣。

“正是。”他笑容有些譏諷，“此硯千金難求，并不在坊間流通，任你再有錢也買不到，金家不過商賈之流，哪里來的渠道，弄來這用松花石硯？”

譚縣令的神逐漸凝重。

能當上的就沒有幾個傻子，他瞬間就明白了容玠這話背后的含意。

金家背后有人，很有可能還是朝中哪位重臣！

仔細想來，倒也說得通。

金家一介商賈，哪里來的這樣大的膽子敢販賣私鹽？若是背后有靠山，便也講得通了。

如此說來，那人的份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縣令能得罪得起的！

若是換做旁人，恐怕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譚縣令此人心秉直，寧折不彎，要是他不知道此事還好，可既然他知道了，他就不能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沉許久，譚縣令眼神深沉：“此事我會上一封折子稟明陛下！”

容玠漆黑的瞳孔瞧著他，倒是不意外他的選擇，這位譚縣令，早在上輩子他就知道對方是個怎樣迂腐古板的人。

上輩子，他做了同樣的選擇。

可惜他的折子被人下了，本沒機會呈到前，正因如此，他的仕途也并不順暢，屢遭打。

對方上輩子的下場也并不算好，這樣不肯

隨波逐流的人，注定要為場的犧牲品。

而他的夫人，姐姐，甚至兒子，因為跟宋家沾親帶故，一并死于那場禍中，無一活口。

容玠冷淡地收回目，他對手別人的命運這種事不興趣，比起這個，他倒更愿意看著人在苦海中掙扎，最終走向滅亡。

不過這輩子有些事已經發生了改變，比如，他那本該與人私奔的嫂嫂，現在還好好地待在家里，甚至還……

心中頓生戾氣，容玠面一沉，驟然站起來。

譚縣令嚇了一跳，震驚地著他：“你，你若是想要去探視金家人，自去便是。”

作甚突然這樣嚇人？他也沒說不答應啊！

容玠冷淡頷首：“多謝大人，某先告辭。”

譚縣令著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喝了口水驚：

“這年輕人，怎麼比我爹還嚇人！”

——

容玠來到了縣衙大牢里。

當差的獄卒得了縣令的吩咐，客客氣氣請他進去：“您這邊請。”

漆黑的甬道里，搖曳的火把在墻上投落下猙獰的影子，周圍的慘聲將這氣氛的詭異烘托到極致。

容玠面不改，視線也不曾有毫偏移，神瞧上去很是淡定閑適，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自家后院。

獄卒暗暗咋舌，瞧著文文弱弱的一個書生，

倒還沉得住氣，多人第一次進來見了這陣仗嚇得！

他何曾知道，面前這位可是出詔獄如同家常便飯，論到刑訊手段，更是讓人談之變！

就這場面，還真不值得容玠看在眼里。

獄卒還是好心地為他解釋：“咱們大人仁慈，一向不喜歡用刑，可那金家犯的是滔天大罪，到了獄中也是不能讓他們輕省的！眷就罷了，老弱婦孺大人也不至于故意針對，可男丁就不同了，自打進來那是沒一刻好的！”

“喏，尤其是那個金銘軒，抬進來的時候就奄奄一息，待了幾天眼瞧著只剩半口氣了！要我說也是罪有應得，誰他往日作了那麼多孽！”

他說了許多，容玠只面無波瀾聽著，神溫和并無不耐，獄卒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是我話太多了，您別見怪。”

“無礙。”他角微彎。

“容玠……”一聲虛弱的，含著驚疑不定的聲音響起。

容玠視線微挪循聲看過去，眉頭略略一挑，竟還是個老人。

他指向那間牢房，脾氣很好地詢問：“這位小哥，那人是我同鄉，可否行個方便讓我進去與他說會兒話？”

獄卒自然沒有不應的，上前開了門，不忘叮囑：“那您自個兒注意些，要什麼喊一聲就是，我就在旁邊候著。”

容玠道過謝，抬腳進了牢房，楊欽的子忍不住往后了，眼神警惕：“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之前被金家“特別關照”，這會兒模樣不可謂不狼狽。

容玠眼里若有所思，忽然

笑了下：“許久沒見故人，進來敘敘舊。”

這話來的莫名其妙，楊欽只以為他是來落井下石的，咬著牙聲音忍：“我已經按照宋窈所說，指認了金銘軒，也還了你清白，什麼時候才肯把解藥給我？”

金家鋃鐺獄，他出去之后也不怕再被報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宋窈？

原來是用這種方法讓楊欽聽話的？

容玠眼神有些微妙，意味深長打量著他：“楊欽，你我相識多年，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你是這麼天真的人。”

楊欽眼神警惕：“你什麼意思？”

“你真以為會把解藥給你？”他嘆息一聲，眼神仿佛憐憫，“自打你進來，就沒打算讓你活著出去。”

“不可能！”楊欽目眥裂，脖子上青筋暴起，“宋窈想出爾反爾？！”

容玠居高臨下睨著他，溫和的神著一殘忍：“斬草不除，春風吹又生。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

楊欽呼吸驟然了：“怎麼敢？！這是謀殺！我要是死了，也不會好過的！”

容玠慢慢朝他走近，角浮起冷淡譏誚的弧度，不疾不徐道：“一個文弱書生，熬不過獄中的刑罰再正常不過，死了便死了，這和有什麼關系呢？”

他在楊欽驚恐的目中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不能讓你有開口攀咬的機會。”

怎麼說宋窈也是幫了自己，替掃干凈尾也是順手的事。

容玠的手緩緩探上楊欽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