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子斷然開口：“容玠是我的學生，我相信他不會作弊。”

譚縣令點點頭，遲疑地看向瞿院長：“院長也是來為容玠作證的？”

瞿院長閉了閉眼，臉有幾分凝重，也有幾分釋然：“不，我來是為了另一件事。”

金銘軒神一松，眼底閃過一抹輕蔑。

他就說嘛，這老家伙一向懂得權衡利弊，怎麼敢明正大和金家作對？

就是為了他的那些學生，他也沒這個膽量，他要是不想書院倒閉，這輩子都得依附金家。

金銘軒抱著這樣輕蔑的心態，以至于當院長說出那句話后，他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瞿院長蒼老的聲音語速緩慢，每個字卻分外清晰，傳進在場的每一個人耳朵里。

“我今日來，是為了舉報金家向我行賄，他們以財帛之，讓我把容玠從書院開除。”

宋窈猛地抬起頭看向院長，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做到這個份上。

外面響起一陣唏噓聲。

瞿院長面平靜，呈上一疊銀票并一本賬冊：“這些都是金家從前給書院的捐款，都記錄在這賬冊里面，這一堆銀票也是金家收買我的證據，均是出自金氏錢莊，縣令大人一查便知。”

金銘軒和場外的金老爺俱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金銘軒甚至忍不住面猙獰道：“老東西你瘋了？！”

對書院院長，他全無半分尊敬，吆來喝去仿佛對待自家下人。

譚縣令皺眉呵斥：“肅靜！本沒讓你開口！”他抬了抬手，“把證據呈上來。”

衙役接過遞給他，譚縣令迅速瀏覽了一遍賬冊，上面每一條都記錄的很清晰，甚至到了年月日。

至

于銀票更無法作假。

瞿院長徐徐道來：“因為書院近幾年不敷出，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了，金家答應給書院捐款，無疑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一開始我的確很是激。哪怕金銘軒在書院胡作非為，我也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閉了閉眼，極艱難地開口，“可我終究還是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一個好孩子被冤枉，大好的前途毀于一旦。”

他想起來之前他和秦夫子的對話——

秦夫子是來請辭的，他這個人，眼里不得沙子，是個剛直不阿的人，終究過不了良心那一關。

“我知道院長你也很為難，我可以理解你的做法，但我不認為那是對的。”

院長苦笑：“老秦，何至于如此？”

“何至于如此？”秦夫子回過頭來，黝黑的臉上帶著一執拗，“因為我是夫子，于你而言，你是為了書院，為了更多學生的前途，可與我而言，其他人是我的學生，容玠同樣也是我的學生。”

“我不覺得他是應該被犧牲的，為了一群人而犧牲一個人，這種想法本就是錯的！”

院長怔在原地。

是啊，容玠也是他的學生。

沒有人生來就應該被犧牲。

瞿院長回過神來，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容玠是我書院的學生，為院長，我理應還他一個清白，給他一個公道。”

……

宋窈看著幾人筆直的形，眼眶竟有些發燙。

這麼多人，他們今日都是為了容玠而出站在公堂之上。

他有朋友，有師長，有親人。

他并不是孑然一。

瞿院長的證詞無疑為了最有力的證據，金家被打的措不及防。

譚縣令也很果斷地定了楊欽和金銘軒的罪，兩人被押大牢，聽候發落。

罪不至死，但牢獄之災應是不了的。

百姓們發出一陣歡呼，忍不住拍手稱快。

金銘軒被拖下去的時候還在破口大罵，金老爺面沉，卻并不太慌張。

也是，金家有的是錢，只要金銘軒不是犯了抄家滅族的死罪，撈他出來的本事還是有的。

金老爺深深看了眼宋窈等人，眼里掠過一抹狠，轉匆匆離開了。

宋窈被好心的衙役扶了起來，勉強站直了子，朝院長等人行了個大禮：“今日之事，多謝諸位出手相助，這份心意，我替二郎牢記在心。”

馮文山看不下去，急不可耐地嚷嚷：“容家嫂嫂，你快別折騰了！你還能撐住嗎？我送你去醫館吧？”

越崇嶺也一臉言又止。

宋窈抿一笑：“多謝兩位，不礙事。”

秦夫子看了眼宋窈，忍不住出聲：“你這子，還真是……”

他想了半天，都沒有想出個合適的形容詞。

他從未見過宋窈這樣的子。

膽

大果決，又格外堅韌，挨了四十板子還能在這里談笑風生。

院長面帶愧，朝宋窈長揖到底，正道：“夫人心，吾等塵莫及，容玠的事我會澄清，他……”他話音一頓，有些艱難，“他若是還想回書院，也隨時歡迎。”

宋窈頷首：“那便謝過院長了。”

譚縣令上前來，正想說什麼，一道影風風火火上前來，劈頭蓋臉朝他一頓罵：“混賬東西！你給我起開，看見你就心煩！”

誰這麼大膽子竟敢辱罵縣令？

眾人驚詫不已，循聲去。

宋窈驚訝出聲：“沈夫人？”

譚縣令看見來人也啞了火，皺了皺眉：“阿姐？你來這里做什麼？”

周圍都是男子，多有不便，沈夫人上前扶住早就支撐不住的宋窈，惱恨地瞪了眼譚縣令：“你還好意思說，我若是不來怎麼看得到你做的這樁蠢事？宋姑娘是阿衡的救命恩人，可你是怎麼對人家的？”咬了牙，在譚縣令震驚的神中痛罵，“若不是你，何至于挨那四十板子？”

譚縣令張了張，看向宋窈：“原來就是你之前說的那位，阿衡的救命恩人？”

宋窈也很驚訝，竟然還有這層淵源，想起那位譚夫人，頓時恍然。

“不然呢？你夫人的病也是人家給看的！此事我稍后再找你算賬！”沈夫人懶得理，朝著宋窈一臉心疼開口，“哎喲這小臉白的，我轎子停在外面，咱們先去醫館。”

“多謝沈……”宋窈剛勾起角，忽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場面頓時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