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聲音耳,江喬頰邊火燙,整個人陷比剛剛看時更呆滯的狀態。
急忙忙地轉,視線從氣定神閑的裴知鶴,轉移到樓道門口張的小老太太,暗中觀察了好幾個來回,恍然大悟般向裴知鶴拋去一個敬佩的眼神。
不愧是裴教授。
外婆什麽時候來的,完全沒注意到,差點從一開始就了餡。
從現在開始,不能再大意了。
江喬深吸一口氣,著頭皮靠近裴知鶴兩步,還沒等猶豫完要不要挽他的胳膊,對方已經躬過來,以一種在外人看來一定濃意的姿勢對耳語:“別張,配合我就好。”
最後一點用來串口供的寶貴時間,裴知鶴就跟說這?
怎麽配合?配合什麽!
江喬焦慮地心中吶喊,連劇本都沒有,即興發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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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是可以越年齡的通殺技能。
這一點在弄堂門口應驗了一次,在外婆上又應驗了一次。
裴知鶴走到樓門口的臺階前,笑容如四月春風和煦,溫吹向倚在門邊的小老太太:“這麽多年才第一次來拜訪您,叨擾外婆休息了。”
外婆迷迷糊糊地看著裴知鶴越走越近。
兩人之間接近四十公分的高差,低矮的青石臺階本幫不上什麽忙。裴知鶴越往前走,外婆燙著卷卷頭發的腦袋就要仰得越高。
等到他完全站定不了,外婆才推一推老花鏡,把眼睛從來人俊如玉的臉上收回來,很是得意地看一眼遠看熱鬧的鄰居,熱招呼道:“囡囡的男朋友來了啊,都是一家人,回趟家帶一堆禮做什麽,怪浪費錢的。”
裴知鶴走上臺階,替外婆撐開單元門,“一點小心意,外婆不用客氣。”
外婆一把攥住裴知鶴的手,笑得眼睛都快要看不見了,“不客氣,不客氣。”
江喬噎住。
匪夷所思,歎為觀止。
這個家裏,萬萬沒想到才是最多餘的那一個。
江玉芬再嫁後,很帶著丈夫和兒子回來,外婆在鞋櫃裏放的男款拖鞋一直落灰。
江喬剛準備去拿,就看見外婆不知道從哪拿出一雙嶄新的,專門給裴知鶴換。
“老早就盼著見你,看看尺碼合不合適。”
裴知鶴彎腰換鞋,作優雅,起前還順便幫江喬整理了一下剛剛下來的一腳蹬,外婆全程捧臉圍觀,時不時發出兩句“真好啊”的讚歎。
江喬沒眼看,先一步跑去客廳,把電視櫃上的迪士尼公主小相框火速翻麵。
奇怪的自尊心作祟,能接突然和裴知鶴結婚,但不能接自己小時候豁牙的照片被人類高質量男逐一品鑒。
廚房裏咕嘟咕嘟燉著應季的芡實糖水,裴知鶴被外婆拉著坐在沙發正中間,挨個回應小老太太連珠炮式的問題。
徹底不需要了,很好。
江喬緩緩拉上上的拉鏈,做一個安靜的熱心聽眾。
“小裴啊,剛剛你說第一次來外婆這裏,我怎麽記得去年……”
江喬心虛地垂下眼睛,恨不得連呼吸都調靜音模式。
男煙霧彈生效時長有限。
去年來的人和今年完全對不上號,外婆終於反應過來了。
裴家重禮節,自江喬父親去世後,每年十一都會派人來送大閘蟹和點心看。升大學後江喬和裴家小兒子談,更是指派裴小爺親自來拜訪。
裴雲驍最煩這些應酬,去年拗不過老爺子三令五申,來倒是來了,簡單寒暄了兩句,屁還沒坐熱,接了個電話就借口有事跑了。
出了門直言,江南老房子梅雨季裏一氣,他多呆一會就要起皮疹。外婆在樓道口聽得清清楚楚,心裏難歸難,對小輩的婚事不好多,隻能長歎一聲。
眼前的青年人眉眼間與上次的人有幾分相似,可氣質更加沉靜,對的態度也好,明顯就不是一個人。
可剛剛他小裴也答應了,裴家除了那個小爺,還有別的人給外孫挑?
裴知鶴簡單自我介紹兩句,對滿臉懷疑的外婆道:“上次您見的是我弟弟,家裏老人覺得年齡相仿最要,把我弟和小喬湊一塊了兩年。”
“我平時工作比較忙,小喬臉皮又薄,和我往之後,也是怕惹老爺子不開心,一直將錯就錯地和雲驍演戲,到現在才說開。”
外婆驚訝地哦一聲,瞥一眼旁邊同樣目瞪口呆的江喬,“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雲驍和小喬同齡我知道,你比我們小喬大幾歲?”
裴知鶴很坦,“七歲,我過了年正好三十。”
外婆很是誇張地捋口,“還以為是多,七歲怎麽了,新聞上那個什麽國家總統,老婆比他大二十四歲,我看人家日子也過得好好的。”
這回答完全出乎裴知鶴意料,“那是您心態開放,思想比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新。”
外婆又歎息,“哎,老一輩人觀念比較傳統。我們小喬從小就孝順懂事,最見不到我們這些老家夥著急上火,估計也是怕我接不了,把我也瞞過去了。”
小老太太拉過邊外孫的手,語氣嗔怪,“你不想想外婆是誰,能因為這點事就怪罪你?”
江喬作僵,臉上出一個甜笑:“……我的錯。”
好……恐怖的一張。
不愧是清大當年的辯論隊領隊,扯什麽瞎話都能麵不改,說得比真的還像真的。要是能修煉到這十分之一,怎麽可能還會愁找不到工作。
換人的事說開了,外婆又拋出另一個問題。
“小裴你這麽優秀,之前也有不人介紹朋友吧?”
不是自家外孫不好,而是眼前人實在是完得不像話。
裴知鶴剛剛自報家門時姿態放得很低,隻提了短短兩句,並沒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可也聽得出來,這回登門的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家族長子,有錢有背景有事業,跟之前的小爺比起來,方方麵麵都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這種人,從小到大怕不是都要被搶破頭,怎麽可能甘願因為一句娃娃親,就願意一直等自家小姑娘?
“既然認定了小喬,別人再多也沒認真考慮過,”裴知鶴雙手接過外婆倒的茶,麵上仍是溫雅的笑,“之前不是沒想過公開,但小喬年紀太小,怕別人說閑話。”
他停留在江喬上的視線淺淡,明明紳士克製,但因為那雙傳自母親的桃花眼,又約出幾分珍重的深。
江喬當即在心大呼不了。
都是演戲,憑什麽有的人天賦能高這樣?
家雄厚的名門繼承人對忠貞不渝,為防止輿論傷到,不惜同意卑微地下,一直當親弟弟的影子,癡守候直到畢業。
人設完到這個地步,要是敢不和眼前人結婚,外婆要第一個衝上來拚死抗議。
“也是,還是小裴考慮得周到。”
裴知鶴笑,“都是我應該做的。”
外婆是社達人,跟旁人閑侃,從沒有讓哪個話頭落在地上過。
聊完了最關心的話題,又開始閑扯家常,甚至還鄭重其事地拿出幾年裏看病檢的文件夾,讓裴知鶴把把關,看看本地醫生的水平靠不靠譜。
不知不覺聊了大半個小時,外婆看了眼表,趿上拖鞋急急忙忙去看鍋。
江喬本能地跟上幫忙,被小老太太一把拉進廚房說悄悄話。
外婆:“之前還以為你傻,結果我們囡囡聰明得很,蠻會選的。”
江喬耳朵被呼得發,扭著肩膀躲開半步。
廚房門開一條窄,門外裴知鶴端坐在小客廳的舊紅木沙發上,安安靜靜地削蘋果皮。
看起來是十指不染春水的貴公子,可長指微之間,鮮紅的蘋果皮打著卷垂下,竟是從頭至尾都沒斷一次。
外婆看得嘖嘖稱奇,手指兩下江喬肩膀,很是八卦,“剛剛小裴沒說幾句實話吧,是不是你先追的人家?”
江喬越過外婆的肩膀,向外麵瞄,還沒等收回視線,就和男人的狹長雙眸直直撞上。
裴知鶴演戲堪稱敬業模範,自從今早進了小區門口開始,不管外婆看不看得見,落在上的眼神始終溫似水,含著幾分無論誰看了都覺得炙熱的深。
對方辛辛苦苦編的史重新浮現在心頭。
江喬痛下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做一個不辜負隊友付出的理想合夥人。
閉了閉眼,視死如歸地開腔,“不是,是他暗我,從一開始就……暗我。”
外婆盛湯的手一停,半是震驚半是佩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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