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單弋安呢喃出聲,打斷了尤聽容的話。
“母後見過的地獄……”在尤聽容疑的目中,單弋安下嚨裏的暗啞,有些艱難的問道:“是不是無法呼吸,是不是很冷、很、很黑……”
尤聽容伴隨著他克製而準的用詞,不自地睜大了眼睛,難掩訝異地看著單弋安。
有自己的重生和單允辛斷斷續續在夢中窺見前世的片段在前,幾乎是立刻想到了什麽,確認一般地看向單弋安,“安兒,你、你可是夢到了什麽?”
單弋安搖了搖頭,“兒子不是夢到,而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親所曆……”
單弋安想起尤聽容曾經遭遇的殺,幾乎難以抑製地赤紅了眼,所以,所以母後是死而複生到了這裏。
所以母後明明可以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卻還是為了他,重新踏了這個知道……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會再度喪命的地獄?
所以,他看到的歡聲笑語、和睦和溫馨之下,他的母後沒有哪一刻真正放鬆下來。
他所經曆的幸福和滿,他以為的失而複得,實則是母後的小心經營、悉心嗬護,他和甜甜都開心了,那母後呢?
尤聽容看著他赤紅的雙目,腦中的那無形的弦猛地繃了,眼中頓時閃過淩厲的寒,手掰過單弋安的,“親所曆?”
“什麽是親所曆!?”尤聽容驟然拔高了聲線,想到了自己重生的奇遇,難道……單弋安也是死而複生?
尤聽容漂亮的黑眸第一次浸染了濃鬱的戾,問道:“是誰?是誰傷了你?”
在單弋安有些懵的目中,尤聽容竭力住自己的聲音裏的抖,盡量將聲音放輕緩,不想嚇著單弋安,“安兒別怕,你告訴母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單弋安心疼地看著笑容苦的母後,這十二年來,第一次會到心如針紮的滋味,緩緩搖了搖頭。
在尤聽容閃的淚的眼中,張開手臂,將肩膀同他一般寬的尤聽容圈其中,“母後,沒有人傷我,父皇待我很好,我也是大朔的皇太子,主文華殿,早早就參政進朝,什麽都好。”
“唯一的不好……”單弋安微微埋頭,將蒸騰著水汽的眼睛藏在了影之中,“就是母後不在了,兒子很想你。”
“可能是上蒼有靈,知道兒子想您,所以才讓兒子在一場睡夢之中悄然再度來到母後邊,重新陪著您。”單弋安還是沒有住鼻腔的酸,吸了吸鼻子。
尤聽容眼眶中的淚水已經滾落下來,試圖用笑容掩飾,摟了單弋安的背,溫聲反複確認,“隻是睡著了麽?有沒有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或者……睡著的時候,有沒有哪裏痛?”
“跟在你邊的是誰?宮裏有沒有別的皇子?或者……或者新進的寵妃……”怕的寶貝疙瘩稀裏糊塗地被人毒殺了都不曉得。
單弋安輕輕笑了,一一回答尤聽容的問題,“是,隻是睡著了,做了一個夢,才能見到母後。”
“母後走後,父皇將我接到了乾清宮親自照顧,跟在我邊的是張福,直到我十二歲,父皇沒有選過新人,連後宮都是不進的,出不了什麽新寵,也沒有別的皇嗣跟兒子爭。”單弋安反過來拍了拍尤聽容的後背,“母後放寬心。”
尤聽容聽他對答如流,的確沒有半點回避和為難,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
尤聽容從單弋安的懷抱中退出來,稍稍拉開了些距離,確認一般地仔細端詳著麵前的單弋安,許久才呢喃一聲,“還算他有良心。”
單弋安知道,尤聽容說的是單允辛。
“母後,其實……”看著母後抬手拭淚的模樣,單弋安思量片刻,開口道:“父皇從來就不是有良心的人,你知道的,他的心裏隻裝著他的天下。”
尤聽容被單弋安說的一愣,一時竟忍不住替單弋安虧心,好似……他父皇待他也算疼有加吧?
單弋安了口氣,繼續道:“但是,不知不覺間,母後早已在他的心裏紮了,很深。”
“比母後想的更深,甚至……比父皇自己預料的更深。”
“父皇的眼裏,可沒有什麽父子人倫,父皇待我好,看不是因為兒子是他的皇子,而是因為兒子是母後所出,是母後的寶貝疙瘩。”單弋安衝尤聽容出了一個有些促狹的笑容,“兒子這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尤聽容點了點他的鼻尖,“淨會胡說。”
“兒子說的都是真心話。”單弋安神認真,“母後您都不知道,您不在之後,兒子再沒有看到過父皇的笑臉,他就讓兒子拚命的學,文韜武略、權人心,他看我好似不是看疼的兒子,而是看一個帝國的接班人、他的繼任者。”
尤聽容一聽單弋安說起他的辛苦,立刻心疼起來,連忙安道:“怎麽會呢,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父皇怎麽會不心疼你呢?定是他整日裏沒個笑臉,你多想了……”
“其實,我的直覺也沒錯。”單弋安微微抿了抿,眼中不免流出幾分低落,“父皇的確是急著讓我長為一個合格的繼任者,好讓他……能夠放心的隨你而去。”
“什麽?”尤聽容愣在了當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單弋安跟尤聽容說起了前世那些不知道的事,“您走後,父皇追封您為皇後,特封了諡號昭儷皇後,葬帝陵,下令誅連董氏九族為您殉葬。哀事才罷,父皇就吐昏厥,大病了一場。”
“收拾了朝綱,父皇便籌謀起了開拓疆域、穩固四方的事,一年後他便駕親征西邊,一舉吞並了西南近千裏之地,引的四方來拜、萬國來朝。”
“隻不過……父皇的子也因為哀痛和損耗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單弋安的聲音很輕,帶著哀傷,“兒子彼時雖然也才十二歲,但早早就可以代他預批折子,朝堂上的大小事也由兒子料理。”
單弋安歎了口氣,“兒子就是批折子辛苦了,在乾清宮瞇了一會兒,一覺醒來,卻正在母後懷裏,了個娃娃。”
“您不知道,兒子第一次看見父皇那張笑咧了的大臉的時候,有多驚訝,跟見鬼也沒差了。”單弋安現在回憶起來,依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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