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進與秦發二人領旨告退,單允辛坐在團椅上,微微往小桌旁前傾著。
被黑革束的小臂靠著桌沿,骨節分明的手正剝瓜子。
單允辛的食指戴了一隻戒指,形如張牙舞爪的黑龍,龍鱗清晰可見,底下著細碎的金,一雙龍眼用的紅的寶石,好似活的一般,襯得著雙手矜貴又暴戾。
此時,這雙金尊玉貴的手不不慢地剝瓜子,指腹微微用力,夾碎了外殼,出飽滿的米白瓜子仁。
單允辛並沒有吃,反而是將瓜子仁撚出來,放一旁的小碟子,不一會兒便堆了一個小尖尖出來。
常順看的神,也不敢打擾,過了一會兒,單允辛才漫不經心地問道:“欽安殿有消息了嗎?”
常順打起神,點頭道:“陛下妙算如神,綠凝來報,董才人或許已經懷上孽胎了,隻是還未請太醫院來看。”
要說膽子大,董才人還真是與董將軍一脈相承,這樣掉腦袋的事都敢做。
單允辛嗬嗬一笑,“明日董才人回重華宮?”
常順點頭,“是。”
“告訴重華宮,明日,朕去宮裏。”單允辛手上作不停,已經剝了滿滿一小碟了,“送去宜秋宮。”
沒等常順反應過來,單允辛起,大步向前往紫宸殿去了。
“奴才遵旨!”常順一拍腦袋,小跑兩步跟上。
心裏還在消化陛下的話,明日重華宮侍寢……這、這不是幫著董才人瞞天過海嗎?
常順地往腰下看去,陛下不近也就罷了,怎麽連野種也……
單允辛一個眼刀甩過來,下的常順趕低下頭,“奴才該死!”
單允辛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兩句,讓常順提前備下迷藥,他明日要好好陪董才人演一場戲。
——
宜秋宮
尤聽容正著青玉管的筆練字,認真臨摹著書中的字跡,懸著手腕寫的累了,擱下筆,轉著腕骨活了兩下。
書桌旁,青町和向荊也跟著寫了些,青町正苦不堪言呢,趕撇下筆來,“主子,奴婢幫您一。”
尤聽容遞了手給,看著劫後餘生一般的模樣,不由好笑,“你呀,才寫兩個字就坐不住了。”
青町原本是認字的,在閨中時陪著尤聽容上個學,但隻認得不太會寫。
尤聽容緩步走到桌旁,探頭去看向荊的字,字如其人,細瘦清朗、轉角收尾皆頓筆明顯,顯得有些風骨。若非尤聽容知道,他連認字都是自己學的,也會以為是個有功底的。
尤聽容著青町寫的厚圓頓的字跡,取笑道:“得虧沒教書的先生看到,否則定要重重打你的手板。”
青町心有餘悸,祁縣那個老先生,下手可狠了,“主子快別嚇唬奴婢了!”
恰在此時,外間的奴才通報道:“主子,乾清宮的張福公公來了!”
尤聽容收了笑,由著青町替幹淨手,走到間暖榻上坐定,“請進來罷。”
不一會兒,張福便端了一碟子瓜子仁擺在了尤聽容邊的矮桌上,笑的憨厚,“宜才人,皇上賞您一碟瓜子。”
尤聽容看著這碟顆顆飽滿圓潤的瓜子有些愣神,張福趕解釋道:“宜才人可別小看了,這可是陛下親手剝的,顆顆都是陛下待您的心思呀!”
“您瞧,這每一粒都是陛下挑了好的,剝了好一會兒……”
尤聽容輕笑一聲,耳邊是張福地念叨這瓜子哪裏哪裏不一般,生生將一碟瓜子說的天上有地上無。
尤聽容撚了一顆,放在中咀嚼著,口脆又夾著燥香,不想起了一些舊事……帶著一點甜。
前世尤聽容喜染甲,邊還養了手巧的宮,花樣繁多。
單允辛也極了,尤淺染仙花,自然的嫣紅指尖最濃,到了指甲便了桃,稱是:“紅手,黃藤灑,滿城春宮牆柳。”
有一回,到濃時,尤聽容的指甲不慎在他的肩背上折了一下,痛的委屈地掉了兩顆金豆子,被單允辛取笑道:“朕的背上都被你畫了張圖出來,你倒先哭上了?”
次日,尤聽容又想吃瓜子,的指腹,不開殼,又怕用指甲掰壞了才染的蔻丹,便央著單允辛替剝。
吃了瓜子還不夠,又是開口鬆又是花生,好好折騰了一番單允辛。
想起這些,再看著眼前這碟平平無奇的瓜子,尤聽容不自覺眼裏就染了笑。
“張公公。”尤聽容笑著打斷了他,麵對張福疑的眼神,“手。”
張福不明所以,但還是老老實實地了手過來,尤聽容了一把瓜子便要往張福的手掌上放,張福嚇的一哆嗦,還沒來得及躲,那輕飄飄的分量就落在了他的手心。
張福連連鞠躬,“哎呦!才人呀,這可使不得……”
張福要將手中的瓜子放回去,尤聽容卻不讓,急的張福直跳腳,“這是陛下親手剝的,奴才哪裏敢要……才人您行行好,饒了奴才吧。”
尤聽容端著小碟子,漫不經心地嚼瓜子,“既然賞給我了,我給誰就給誰。”
“按理說是該賞金瓜子的,但陛下是天子,他剝的瓜子比之金瓜子也不遜了,張公公若不想吃……就去跟陛下換了金瓜子來玩玩吧。”
張福隻得從宜秋宮拿了個小瓷杯子裝著,苦哈哈地回去複命。
青町看著尤聽容姿態放鬆地依靠著嗑瓜子,自然能看出尤聽容態度的轉變,“您的心總算好些了,要奴婢說,陛下待您即便沒有十分真心,也足有八分了。”
尤聽容收回笑,看著滿滿一碟的瓜子,以單允辛的脾,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伏低做小了。
董才人即將回宮,塗才人又在皇後那裏給埋釘子,形勢人強,死了一遭,不想再做掙紮求生那個。
既然已經進了宮,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也該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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