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聽容聞言，隻是掃了眼茶盒，風輕雲淡道：“塗才人若喜歡，大可拿去嚐嚐。”

塗才人並未接話，反而看向張福，“若是我拿了去，恐怕張公公不好差。”

張福擺出了一貫的憨笑，“才人就莫拿奴才尋開心了，奴才奉命帶到了順寶林手裏，至於順寶林要給誰，自然是順寶林做主。”

說罷，張福便以向聖上差為由，告辭了，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塗才人轉而看向尤聽容，親親熱熱地拉著坐下，“宮裏的日子無趣，我聽說尤小姐來了，就厚著臉皮上門拜訪了，尤小姐不會怪我唐突吧？”

“塗才人說笑了，在宮裏，皇上、太後和各宮嬪妃們才是主人，臣不過是個客人，哪裏說得上拜訪，更談不上‘唐突’二字。”

尤聽容言語中與皇宮界限分明，強調了自己是局外人，與塗才人並無利益瓜葛。

塗才人卻好似聽不懂一般，自顧自道：“尤小姐，我與順寶林同歲，若尤小姐不嫌棄，不如我也你一聲姐姐，可好？”

尤聽容婉拒道：“塗才人抬舉了，臣哪裏擔得起才人一聲姐姐。”

塗才人就像一條默不作聲的毒蛇，外表，裏卻是蛇口蜂針。

是塗家旁支的嫡，出雖比不上皇後，但在宮裏也是拔尖的。

宮是因為皇後無子，塗丞相指著能讓塗才人為皇後添一個流著塗家脈的皇子，好占了太子之位，進一步穩固塗家的權勢富貴。

以皇後娘娘那麽善妒的子，塗才人若真的生了皇子，隻怕難逃一死。

塗才人的厲害之就在於此，不僅頂住力，一直無子，而且還能在皇後手裏求得息之機。

以至於，皇後陷危局之時，塗才人不僅未牽連。反而順著帝心，反咬一口，為自己爭了個三品婕妤的位份，連帶著母族也從塗丞相上撕了一口好下來，有了起。

現在如此殷勤備至，定然不安好心。

“更何況，塗才人是宮中嬪妃，怎好與臣姐妹相稱，豈不是壞了規矩。”

塗才人倩然一笑，“尤小姐果真是懂規矩識大的，到底是嫡出的小姐，”

“嫡出”二字，似是有意在尤聽容麵前貶低尤聽。

“不過……”塗才人的眼睛微微瞇了瞇，“尤小姐這麽懂規矩，怎麽會因為前失儀而落選呢？”

尤聽容回道：“臣不過小門小戶出，陡然麵聖，免不了慌了手腳……”

塗才人輕聲哼笑，打斷了尤聽容的敷衍之詞，“我怎麽記得殿選之日，尤小姐來時風姿冶麗，名殿之時卻換了極不相稱的裳，生生掩去了八分姿。”

尤聽容愕然，沒想到塗才人還能記得殿選之日的種種細節。

不過，尤聽容很快一笑而過，“才人好記。”

塗才人盯著的臉，笑謔道：“要不怎麽說我與尤小姐有緣呢，那日我正好在尤小姐前一批進殿候選，與尤小姐打過照麵。”

尤聽容聽出了的言外之意，的意思是看的清清楚楚，今日就是要刨問底的。

“其實也沒什麽，那日我不慎汙了順寶林的裳，便換了自己的陪與。”尤聽容坦然自若。

“尤小姐是順寶林的福星呢！”塗才人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麽，掩口而笑。

“尤小姐，你還不知道吧，順寶林七夕邀寵那日，穿的正是你那件番紅花的裳。”塗才人湊近了尤聽容，低聲問道：“你說，是不是很巧？”

這一番話，分明是暗指尤聽得寵不過是借了尤聽容的東風。

尤聽容也聽懂了，塗才人跑這一趟，先是要與姐妹相稱，後是這些。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想煽尤聽容借機邀寵，與尤聽相爭。

三言兩語就意圖挑撥人心，好一出借刀殺人。

尤聽容對後宮的爭風吃醋、明爭暗鬥厭惡頂，隻做懵懂之，垂眼道：“才人說是，便是。”

塗才人見不為所，猶如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無用之人，向來懶得應付，當即起道：“時候不早了，我也不打擾尤小姐休息了。”

臨走前，塗才人恰巧經過了博古架，餘那麽一掃，腳步略頓了片刻，還是提步出去了。

——

塗才人出了宜秋宮，坐在高高的兩抬步攆上，正往回玉芙宮的宮道上走。

“停！”塗才人突然發話，“去儀宮！”

抬轎的小太監轉頭去了儀宮，塗才人笑容滿麵地求見皇後，“嬪妾請皇後娘娘安，娘娘金安。”

皇後正坐在梳妝鏡前，由秋彌替卸去釵環，見來，奇道：“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塗才人腦子轉的非快，嘻笑道：“回娘娘話，嬪妾聽聞陛下賞了娘娘今秋新摘的信尖，娘娘曉得的，嬪妾就茶……”

“這不，厚著臉皮來求皇後娘娘賞賜呢！”塗才人走到皇後後，輕著皇後的肩膀，笑，“陛下得了什麽好的都要想著娘娘的，皇後娘娘這兒的好茶都堆不下了，娘娘就賞嬪妾一點吧！”

皇後肩膀鬆泛了些，心裏也很用，點了頭，“好了！你若喜歡，就拿一半去。”

“秋彌！”皇後偏頭喊秋彌去給塗才人取茶葉。

塗才人連忙道：“秋彌還得服侍娘娘梳洗呢，嬪妾自己去取了便是。”

皇後沒有多想，塗才人作敏捷地進了偏閣茶室，茶葉就隨手放在桌案上。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轉而打量起了矮幾上的瓷瓶。

一個掐填燒製的景泰藍瓷瓶，景泰藍工藝應用甚廣，但這個瓷瓶瓶點綴的青綠格外不一樣。

許是塗才人耽擱的久了，秋彌進來了，“這是娘娘大婚那年地方送上來的百鳥朝瓷瓶，有一對呢。”

塗才人讚道：“我觀之，瓶上的青似乎格外不同。

秋彌點頭，“可不是嘛，這是南方窯都特有的青釉，世間僅此一家，故又稱青，一年能出個三五件就不錯了。”

塗才人囅然而笑，一字一句歎道：“真是難得。”

旁人看不出，但擅長丹青，對非常敏。

這個青，與宜秋宮偏殿裏那隻景泰藍瓷瓶的瓷胎如出一轍，東西難得，尤聽容這個人……更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