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東渾州
虹彩亙連,芒燦爛飛,如若百堵珠壁凝祥。
顧漪素手一揚,那遮蔽漫空,足有千百之數的兩象元降飛刀便自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僅是微微發出了一聲響,便又復凝作一道。
而神異亮通天徹地,於倏忽之間照徹群山諸峰。
好似一晶日煌煌懸空,威勢迫人!
見得此景,先前那幾個對陳珩暗中出手的修士臉驟然狂變,瞳孔猛。
不約而同厲喝一聲,將渾真炁不惜代價放出,化一團吞吐不定,時時的水藍氣。
不過氣同刀正正一撞,卻是乾淨利落的被一斬兩分,化作縷縷的煙塵無奈潰散。
數顆頭顱高高飛起,帶起湧泉似的,爾後又被一無形勁力攪為碎,連紫府中的元靈都來不及遁出,便已徹底魂消!
而在這一擊過後,那道兩象元降刀卻並不消去。
在繞空迅疾兜了一轉,便又芒一振,毫無徵兆的朝雲下的一座青矮丘悍然殺去。
砰!
巨響驟然迸出,震耳鼓!
隨著土石轟然崩裂,氣勁擴開,一道消瘦男子也是兀自顯出了形來。
其護寶黯淡,左臂似微微彎折,頗顯狼狽姿態。
正腳踩遁,暴退而出,與顧漪先拉開距離,再做打算。
「果然是赤朔劉氏的瀚妙匿形真功……不過劉煥,就你這點淺薄手段,也敢手他們之間的事,又在我面前獻醜嗎?」
顧漪眼簾一掀,言道。
那方才匿於矮丘中的劉氏劉煥聞言微微皺眉,面容翳。
他暗將上乘玄功一催,上綻出一圈燦若雲錦的華,左手飛速把住臂膀,先將臂骨接上,這才冷眼向顧漪,沉默片刻后,開口:
「我無意與你鬥法,你又為何偏要橫一手?」
「鬥法?」顧漪角微微泛起一冷笑:「伱一個勉強進歲旦評的三十六席,但坐不了半年,又被人生生走的廢,也配跟我談鬥法一字?
我殺你不過如屠一豚犬,劉煥,你哪來的膽子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這話一出,劉煥本就難看的面又更沉了幾分,冷笑道:
「有些意思,我聽說在數年之前你同陳珩還在隅國打生打死,如今卻又要替他出頭了?莫非他便是你的姘——」
劉煥話還未說完,突然全一震。
他雙肩咔嚓發響,好似被某種大力驟然襲中,幾乎立不穩。
而同一時刻,忽有數十道北鞅幽火縱橫飛馳,好似一張森然大網於天地間鋪開,堵死了他的四方上下去。
「你既來做此事,想必心頭也是存了死意……既如此,還想在臨死之前以言語來激我?」
顧漪手托一道冥冥幽氣,輕輕一放,便有一聲吼激風浪。
只見那道幽氣瞬時變化為一頭眼似湖的九頭大獅,一個縱,便直朝劉煥猛撲過去!
「那我便全你!」
顧漪神微冷。
而就在劉煥咬牙使出渾解數,同九頭大獅糾纏搏殺之際。
顧漪卻並不再多管戰事。
只是抬首去天中,神難得有些微妙,若有所思。
過不多時,在劉煥已漸有敗亡之相,周遭被這靜吸引而來的修士也愈來愈多時候。
忽然間。
長空搖,好像周遭的山河都要整個翻卷過來!
在隆隆的巨響聲中,罡風縱掠,將天上的翻騰雲海都是狠狠撕開又扯碎。
叉如剪,一時狂無序!
在這等無儔威勢面前,眾修大多是面上變。
不得不駕起遁,暫避鋒芒,難以正對。
待得風波暫息。
接著,便有虹一道盪開雲霓,撞破大氣。
於須臾之際,出現在了天地間!
「出來了!」
顧漪猛然轉目,心下一凜。
周遭聞訊而來的諸修也是爭先恐後轉頭,急盯著雲上那道虹看去。
其睛瞳當中芒大盛,緒激不已,臉上俱有一或多或的興之。
陳珩與陳玉樞的這一番激斗,摧山折岳,可謂靜不小,自然瞞不過有心之人的耳目。
而一個是道已久,兇名傳遍胥都的六宗元師。
另一個則是異軍突起,有名有姓的玉宸年輕一代魁首,自修道以來的種種戰績,都極其耀眼,不容小覷。
新老鬥法勝之間的衝突,再加上這兩人上的脈干係,都將這一戰的看頭增添到了一個莫名高。
惹得諸修蜂擁而來,皆親眼目睹最終結果。
「劉煥也是腦子不好使,既然元師都已是出手,便已註定是塵埃落定了,還偏偏要不知死活,摻上一腳……」
一個頭裹混元巾,相貌文雅的年輕男子小聲嘆道:
「為了一時意氣,平白喪了命,豈不可惜?」
男子旁的同伴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只是不待他開口附和,臉上神忽然便一僵。
瞳孔猛,似見得了某種不可思議之事般。
年輕男子順著旁同伴的視抬線看去,也是猛然怔住,啞然無言。
此時風煙俱靜,天山共。
雲頭之上,唯見一個年輕道人仗劍而立,袍帶獵獵當風,做狂舞之態。
其雖是右臂齊而斷,數十創,斑駁,但一氣勢卻是毫未顯頹,反而比之先前更要鋒芒畢。
如若一口滴的寒刃,人一見便有跳心驚之!
「……」
在他出現的霎時,整片天地似寂了一瞬。
雲下寂寥非常,諸修面面相覷,一片雀無聲。
「該死!」
劉煥恍惚回過神來,臉上顯出震怖之。
他二說不說,厲喝一聲,傾力拿手一指。
方圓數里之轟然一震,火熊熊滔天,卷席四野,將一旁與他搏殺的九頭大獅都是狼狽退。
藉著這空隙,劉煥忙手就自袖中出一枚晶瑩玉簡。
只是不帶掐訣咒解開封,顧漪忽側目看他一眼。
瞳中異芒瀲灧,將他心神攝住,讓劉煥作不由微微一僵。
與此同時,雲上陳珩已是化劍一道,「噗呲」一聲,便將劉煥托簡的手臂斬落。
在將玉簡收起的同時,也是掌扼住了他的脖頸。
「你……」
劉煥嚇了一大跳,剛掙扎,一殺意便撲面而來,直有砭侵骨之態,令他不駭然開口:
「我,今日之事實屬誤會,我可出錢贖……」
「跳樑小丑,不俯伏授首,也敢妄行奪天嗎?」
陳珩輕笑打斷,五指發力,便掐斷了他的嚨。
袖袍中又飛出一團南明離火,將劉煥連同元靈都燒了飛灰。
自劉煥行險一搏,再到陳珩暴起殺人,不過僅數息功夫。
此時的雲下依是寂寥,一片靜默無聲。
「多謝。」
陳珩對顧漪打了一個稽首,道。
「……」
顧漪角微微一揚,似開口譏諷幾句。
但最終還是忍了下去,只瞥了一眼,便轉離去,一言不發。
而他往雲下諸修臉上掃過,見大多人都是目躲閃,不敢正對。
陳珩也無心多留,只將遁界梭一催,便有一道藍將軀裹住,同樣自原地消失不見。
直至他形徹底沒虛空。
數息過後。
雲下才瞬有大嘩響起,鼎沸喧囂,久久不息!
……
甘琉葯園。
距此數十裏外的一座險峻高峰。
無忌忽收回目,搖了搖頭,不一嘆:
「贏了,竟真的贏了,經此一事後,只怕我們的那位元師真要將陳珩視為眼中釘,中刺……
天數茫茫,而所謂劫數一事,倒也真是玄異。」
「這對兄長來說是好事嗎?」
在他旁,若華問道:「陳珩勝了陳玉樞,兄長心裏是欣怡居多還是忌憚?」
「勝了?不過是勝了一神降,還遠談不上勝了陳玉樞,至於我……」
無忌沉片刻,微微搖頭:
「欣怡或忌憚,兼而有之罷。」
「有這等敵手,兄長將來在丹元大會上,只怕是要頭疼的。」若華笑。
「勝固欣然,敗亦可喜,人活一世,若尋不到幾個可以切磋較技的同道,也的確是太過無趣。」
無忌負手在手,難得一笑道:
「看來在丹元大會上,我將有一勁敵矣!」
……
……
而此時在甘琉葯園之外。
在同那聞訊而來,自告勇要為他護法的贊王子談幾句后。
陳珩闔上門戶的剎那,也終是再忍不住,口一悶,腳下不免踉蹌,幾再次吐。
在將遁界梭等法都一併喚出,陳珩也不多言,只取出兩張劍籙遞出,冷聲道:
「未經通稟,敢擅闖進來的,都殺了!」
遁界梭也知曉厲害,趕忙手接過。
而不待他開口,陳珩已是盤膝坐下,取出一枚晶瑩好比玉雪的丹丸,張吞服腹,開始煉化調息起來。
這枚混元神樸丹是陳珩在隅國戰事後論功行賞所得。
其乃怙照宗的葯,有三寶歸元、補之功效。
號稱只要未死,不拘是了何等重傷,服下此丹,皆可保下一條命來。
此時隨著藥力一點點被軀殼吸納,陳珩思緒好似也漸漸頓止。
如若小蟲吐作繭一般,意識昏沉,再難分清什麼真假虛幻,好似被沉了淵水之下。
而想起方才同陳玉樞的那一戰,若不是以散景斂形欺瞞了象易恐咒的應。
想要取勝。
倒還真要另費上一番大心思……
陳珩眼簾靜默垂下,眸深沉暗,難得有些恍惚。
「師姐,我又欠了你一次……」
他在心底輕聲開口。
……
……
「倒有些意思,今日的確是看了一出好戲。」
而小亭當中,見得此幕,玄冥五顯道君臉上也無什麼容之,只是和善一笑,微微拱手,言道:
「既已然興盡,我便不再叨擾了,幾位道友,後會有期。」
「此人倒是沉得住氣。」
威靈見玄冥五顯形倏爾遠去,略一搖頭,道:
「師兄,今日之事,你以為如何?」
「我看再過上不久,便是時候將希夷山再次灑掃一二了。」通烜道。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拍手,放聲大笑起來。
裴叔聞言微微一怔,面上神稍稍一正。
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眸不覺一凝……
……
十日之後。
當陳珩自定當中醒轉過來。
他起指推算了一下,便微微一笑,打開門戶走至外間。
在不遠之,恰是站著太符宮的俞郯。
而符參老祖百無聊賴蹲在他肩頭,脖子上掛著一個明黃的酒葫蘆。
幾人相見,自不了一番問候寒暄,在將兩人請裏間,奉茶相陪,說了些閑話之後。
符參老祖深深看了陳珩一眼,也是不慨一嘆,道:
「老夫倒是眼拙了,沒想到你竟真的能夠贏他,此事一出,你只怕真要徹底揚名這九州四海,連域外天地都要流傳你的名頭,坐實『鬥法勝』之稱。
如今的陳玉樞,只怕是夜不能寐了……」
「只是贏了一神降罷,算得了什麼。」
陳珩放下茶盞,微微搖頭:「此人乃是我生平大敵,以他行事,只怕我的麻煩,還更在後頭。有朝一日,唯有殺了他的正,此事才算徹底終了。」
符參老祖將掛在脖子上的酒葫蘆抱起,喝了一口,慢慢點了點頭。
「不過採藥之事既已結了,你在西素這陸洲,可還有其他要事?」
他砸了咂,問。
「老祖意思是?」
「俞郯的見識已經長了,他而今畢竟僅是個煉炁小修,出來玩玩也罷,終於還是要回山門打磨元真,好生清修一番。」
符參老祖一笑:
「而你想來也是外葯將全,僅差一味老仙須了,先前你可是應允過,要同我去壤山,拿老夫的那截好須來凝丹的。
既然如此,我等不妨做個伴當,一併前去東渾州罷?
玉宸和太符是多年的了,自前古時代至今的盟契,你為玉宸貴子,怎可不結八派玄門的同道?要知曉,這修行一事,除了神通手段之外,還更有一番人干係。
老夫在東渾那裏好歹也算半個東道主人,一些雜事,我自能夠替你擺平!」
陳珩見符參老祖神誠摯,略一沉。
他也並不扭猶豫,避席起,懇切施禮道:
「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