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是好姑娘，很容易就吸引其他人的喜歡。

可是沈七爺和沈老夫人再寵，終究也是看旁人眼行事，不能持久。

萬一某天不再貌，或者犯了錯誤，說不準會被拋棄。

他們能將捧上雲端，也能將踩在腳底下。

隻有夠的娘家人才是真正的底氣。

讓沈家人一輩子都不敢欺負的底氣。

林赫給不了這種底氣，但是自己說不定可以……

他猶豫著，握拳頭陷沉思。

林酒酒目無意識掃過他，抿角又很快鬆開，歪著腦袋關切問：“外公，你不舒服呀？”

“沒有。”

他忙回神，搖了搖頭笑，“看到老夫人和七爺對你好，你幸福，外公就滿足了。”

說出這話時，出於對小輩的關注，他明顯看到林酒酒臉上浮現抹悲傷，又飛快地轉變標準溫和笑容：“我當然幸福啦。”

外公頓時愣神，心緒又搖擺起來。

說？

還是不說？

接下來的時間外公大部分時間都被安置在沈老夫人宅子裏。

待得久了，他不僅沒安下心，反倒更加局促。

沈家人太細心，周到，跟他們這樣鄙的鄉下人完全不同。

那種從骨子裏出的貴氣和教養，讓他覺得渾都有螞蟻在爬。

特別是有一日吃飯時，林酒酒舉著紅酒杯敬他：“外公，你要長命百歲，我隻有你一個緣關係上的親人啦，你得一直陪著我。”

小姑娘有著一雙清潤剔的眼睛。

誠懇說話時就讓人心底發。

外公張張，眼眶發紅，最終下定決心。

該有最好的人生。

該被千百寵著。

而非因為自己的膽怯失去這一切。

吃過飯，外公躊躇著開口：“酒酒，陪我去外頭走走好不好？我想去市場買點種子帶回北遼。”

他務農出，這個借口沒人懷疑。

林酒酒點點腦袋，換了件厚些的外套，乖乖應下：“好。”

沈老夫人前些日子摔跤，腰還疼著，不能一塊，就差阿左跟著。

被外公笑著婉拒：“我和小閨說說話，就不必了，出不了事的。”

沈老夫人也便作罷，讓兩人早些回來，別涼。

南州市的夜晚風很大，吹得樹木簌簌作響，時不時掉落幾片枯黃葉子。

祖孫兩人肩並肩走在小道上說著家常。

半晌外公問：“林赫對你不好？”

“不好。”

林酒酒聲音很輕，白皙側臉添上淡淡的自嘲，“可能是因為我不乖，所以爸爸才會娶新的妻子，還帶了個姐姐回來。”

“胡說！”

外公忙斥出聲，“誰敢說我們酒酒不乖！分明就是他們瞎了眼，我們酒酒是世界上最乖的。”

“......”

林酒酒頓了下，偏頭笑，“外公也是世界上最好的。”

字字句句都在導。

外公：“......”

他沒像以前一樣出欣的表，反倒有些凝重。

停下步伐，他環視周遭環境，確認沒有人後，才低著聲音說：“酒酒，外公......外公可能不是你的親外公。”

“什麽？”

林酒酒像是沒聽清，回頭才看見外公沒跟上來。

忙退回幾步，出小虎牙笑得眉眼彎彎，“外公在跟我開什麽玩笑呀。”

老人家太瘦，秋風一吹好似會被刮倒，布滿褶皺的臉上寫盡滄桑二字。

他輕歎口氣：“年輕的時候你外婆在別人家裏當傭人，後來突發重病，需要一大筆錢，我倆實在沒辦法，就走了歪路......”

林酒酒好奇地問，似乎並沒覺得這是件大事：“歪路？什麽歪路？”

“你也知道，他們這些有錢人家多的是勾心鬥角，”外公看向遠方，細細說著自己的罪狀，“當時你外婆的主人家有個仇敵，將你尚在繈褓的母親從醫院出來，說隻要外婆將理掉，就給你外婆一大筆錢。”

他說著有些哽咽：“那時我們走投無路，隻好答應，但是實在不忍心殺掉那孩子，就養著。”

林酒酒怔了下：“那孩子是我媽媽？”

“嗯。”

外公應下一聲，五味雜陳道，“是我們對不起你母親，本該是千金大小姐，卻被我們拖累，嫁林家時也因為單薄嫁妝被人瞧不起，最後早早去世。”

林酒酒沒搭話。

沉默片刻後，垂著腦袋眼底劃過抹得逞，輕聲問：“那戶人家是......”

“跟我一樣姓許，”外公踟躕道，“那時候是在都城，我很久沒關注過，所以不太記得了，總之是戶很厲害的人家......”

林酒酒輕哦了聲，沒再問下去。

都城、許家。

夠了。

老人家又從服裏麵著的暗袋拿出個小小的白玉項鏈。

上頭刻著隻巧細致的凰，一看手藝與質地就絕非尋常人能做到。

他將項鏈小心翼翼地掛在林酒酒脖子上，說：“酒酒，去認祖歸宗吧，他們會對你好的，看到這個玉佩，他們就知道了。”

那時老伴還在他們家當差時，主人懷了孩子，整個許家不知有多開心多稀罕，隻盼能有個漂亮閨。

沒出生前就日日去寺廟燒香拜佛，求能保佑肚子裏的寶貝。

可惜他作為幫兇，扼殺了許家的希。

後來雖生出過把孩子歸還的念頭，但出於害怕和恐懼，遲遲沒實施。

最重要的是他和老伴因為原因，並沒能孕育自己的孩子，所以也分外舍不得。

直到現在......

他已垂朽，太老了，沒什麽能失去得了，也不怕許家來報複。

而且走之前，他想將那些年對不起兒的，歸還在酒酒上。

讓不至於向自己母親一樣，因為失去男人的庇護，最後在冰冷豪門中去世。

但他顯然沒想到，外孫不是這麽弱任人宰割的菟花。

倔強聰明，貫會偽裝。

皺著小臉安他：“沒關係，外公，你對媽媽很好，不會責怪你的。”

“......”

老人家長歎一口氣，握了林酒酒的手，“乖乖，都是外公不好，你去找他們吧。”

林酒酒卻隻盈盈一笑，沒答應也沒拒絕：“外公，我考慮一下，你別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