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姜嶠的手一松，盆栽徑直砸落在地，碎得滿地狼藉。

別院里最大的一院子是霍奚舟的住所，此刻院中等著好幾個背著藥箱的醫師，還有不藥正在角落里煎藥，濃郁苦的藥味混雜著在院中蔓延開來，令姜嶠尚未進院中便聞得有些反胃。

然而如今，腦子里一片混沌，本顧不得那自己最厭惡的藥味，仿佛魂魄被離似的，怔怔地跟在霍青蘿和楚芳菲后走進了院子。

姜嶠一步一步往前走著，目掃過滿院的醫師和守在屋外的楚邕等人，看著那一張張臉灰敗的面孔，人人都張著，雙啟合，似乎在爭執什麼，可耳邊卻嗡嗡地，什麼都聽不見，只回響著婢那句“侯爺心口重了一箭，命垂危”。

……霍奚舟怎麼會死呢？他在更兇險的戰場都能死里逃生活下來，怎麼能如此輕易地死在鐘離慕楚手里？

一時間，姜嶠的腦海里涌出了不七八糟的猜測——

會不會是因為將自己那枚銅錢討了回來，這才讓他失去庇護，遭此劫難；又或是，臨行前，對他說的那番話，讓他以為，自己真的想要他死……

這些猜測猶如烈火澆油般，令本就煎熬的心愈發疼痛如絞，甚至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自責和愧疚使然，還是那損的蠱蟲在作祟。

霍青蘿和楚芳菲走到了屋子門口，卻被楚邕手攔了下來，他看了一眼后頭神怔忪、眼眶紅的姜嶠，眸微頓，唯獨將放了進去。

姜嶠仍沉浸在自己的緒里，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甚至連眼神都未曾分給其他人，只是僵地邁過門檻，走進了屋。

屋倒是沒有預想中那般濃烈的腥味，屏風上影影綽綽映著一個醫師在床榻前忙碌的影。

還不等姜嶠走到近前，那醫師便嘆著氣從屏風后繞了出來，垂著眼搖了搖頭。

這作無疑刺/激到了姜嶠，臉發白，驀地手，一把攥住了醫師的袍袖，聲音抖，“去哪兒？”

醫師驚了一跳，結結道，“已經沒什麼好治的了……”

“胡說！”

姜嶠一路走來的忐忑和驚懼終于發，赤紅著眼，死死瞪著那醫師，眸底泛著痛苦而潤的亮，“怎麼可能治不好！他是霍奚舟，他不會這麼容易死！”

室倏然一靜。醫師震驚地著姜嶠，了，卻沒能發出聲音。

姜嶠攥著袍袖的手指一點一點收，咬牙切齒地，“救，他……”

醫師終于緩過神來，剛想說話，后卻傳來一低沉嗓音，“皎皎？”

姜嶠一怔，側眸朝屏風那頭去，攥著醫師的手倏然一松。

屏風邊，霍奚舟披著半邊外袍站在那兒，左手的袖挽到了肘彎，出的小臂包纏著厚厚一層白紗，紗上卻連跡都不曾見著。而除了包扎的左臂，他全上下再無任何傷痕，整個人安然無恙地站立著，臉甚至比此刻的姜嶠還要紅潤些。

看見姜嶠的一瞬間，那雙黑沉沉的眼眸飛快地掠過詫異、驚喜，還有幾分熱切和思念。

他大步走到了姜嶠跟前，眸深深地看著，“不過是被羽箭傷，并無大礙……”

姜嶠眸急，難以置信地盯著他，半晌才反應過來，臉唰地變得更加慘白，眼睫重重一，眸子里盈著的淚忽地墜落，“……你騙我？！”

霍奚舟也是一愣，終于意識到姜嶠不會無緣無故就誤會他負重傷，即將撒手人寰，眼里的欣喜微微一滯，“是誰把你來的？”

姜嶠混沌不堪的腦袋總算閃過一清明。楚家的侍婢……楚夫人……楚邕！

霎時間，一森森寒意侵了四肢百骸，里的仿佛凝結了……竟然，竟然上了如此愚蠢的當！

姜嶠眸陡然一冷，猛地轉要走。

霍奚舟連忙手，一把拉住了，將從后擁進了懷里，“別走。”

醫師早在霍奚舟繞過屏風走出來時，就已經退了出去，現下屋只剩下他們兩人。

姜嶠想要掙桎梏，然而的氣力在霍奚舟面前無異于蚍蜉撼樹，只掙扎了兩下，一雙腕子便被他單手攥住，彈不得。

霍奚舟將扣在懷中，下顎埋在了的肩窩，近乎貪地深嗅了一口，嗓音發，“你也在騙我……若對我的意都耗盡了，那為什麼急著趕過來，為什麼怕我就這麼死了，為什麼要為我流眼淚……”

姜嶠呼吸窒了窒，方才的悲傷和痛苦仍在延宕，此刻在憤怒、惱恨種種緒的刺激下，的眼淚流得越發急了，心口忽然傳來一陣劇痛，痛得幾乎以為自己下一刻便要死了。

止不住地抖著，子不由自主地蜷起來。

霍奚舟終于發覺了什麼，緩緩松開姜嶠，將轉了過來。姜嶠額上沁出的涔涔冷汗映眼底，他眸一沉，“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臟仿佛被一柄利刃剖開了瘡疤，狠狠地攪著。姜嶠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死死攥了心口的裳。

忽然，一腥甜涌上口。

姜嶠再也控制不住，子往前一栽，幸好霍奚舟及時手攬住了，下一刻，便聽得耳畔傳來“噗”的一聲，霍奚舟神驟變，側眸看去，只見姜嶠驟然噴出了一口，隨后便子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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