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孤已不是當初那個只知聽令的侍衛了。”

姜嶠心口一，轉頭看向云垂野，眼神微冷，“鐘離慕楚以權我，霍奚舟以勢欺我。怎麼，如今連你也要仗著段秦國威對我威脅迫，是嗎？”

咬牙，字句在齒間碾碎，“太、子、殿、下。”

云垂野眉宇間的鋒芒倏然退散，似是被破了最不可告人的心思，一時間既心虛又難堪，竟是不敢再直視姜嶠的雙眼，恍恍垂眸，“……我并無此意。”

屋的氛圍一時凝滯了，兩人都陷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姜嶠神緩了緩，率先打破僵局，“此地不宜久留，你快些離開，往后也不必再冒險闖進來尋我。你如今是段秦太子，太過惹眼，若被人發現你與我有所來往，反倒會給我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云垂野沉沉地看了一眼，終是什麼都沒說，轉從窗戶翻了出去，頃刻便與屋外深沉的夜融為一。

“……”

姜嶠走到窗前，抬手將窗闔上，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武安侯府。

霍奚舟挾著一涼意回到侯府。前腳過門檻，彥翎后腳就迎了上來，跟在他后，“侯爺，老夫人和二娘子還在等你一起用飯。”

“告訴們，不必等了。”

彥翎面難。

霍奚舟掃了他一眼，“去。”

彥翎這才悻悻地轉離開。

霍奚舟屏退了一眾下人，獨自一人穿過游廊朝后院走去。

忽然，他的腳步頓住。

霍奚舟淡淡抬眼，向游廊盡頭的那片影，薄啟合，吐出幾字，“出來吧。”

下一刻，穿著夜行的云垂野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四目相對，兩人神各異。

***

南靖雖重文輕武，但還是延續了一年兩次圍獵的傳統。每逢盛春和初秋，軍都會包圍鈐山，將山上的飛禽走通通驅趕到皇家獵場，等待南靖皇室帶著文武百進獵場，大展手。

各旌旗隨風曳曳，浩浩的隊伍進獵場，地上的沙石都被略微揚起，隆隆地震著。

霍奚舟領著自己的親衛隊走在最前方，為天子儀仗開路，越旸隨其后。天子儀仗夾在他們二人之間，甚至都變得有些不起眼了。

越旸之后，便是段秦太子的儀仗，最后才是文武百。繡著睚眥紋的華麗車蓋夾在其中，與天子儀仗相較也毫不遜，在隊列末尾倒顯得有些格格不。

一眾人進了獵場，按照次序安頓下來，又完了一整套繁縟的禮節，才由霍奚舟出面，代替天子第一箭。

霍奚舟穿玄勁裝，一手持著弓，一手扯了扯韁繩驅策著馬上前，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取出一支箭矢，搭弓拉滿，對準了不遠疾跑的麋鹿。

所有人的目都不自覺聚集在那支箭上，整個獵場都安靜了下來。

下一刻，弓弦一松。只聽得“嗖”地一聲，破空而出的箭矢貫穿麋鹿的要害，麋鹿猝然倒地。

“好！”

獵場中傳來一聲突兀的拍掌好。

眾人頓時轉移了視線。就連姜嶠也下意識從霍奚舟上移開了眼，循聲去，想要看看如此肅穆的場合，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張揚放肆。

只見一個穿著團龍戎服、看著不過六七歲的孩從最中央的帳幕中跑了出來，上還背著特制的小弓箭，滿臉佩服地著霍奚舟，隨后又跑向為他準備好的小馬駒，手腳并用地想要跳上去。

“快，快扶朕上馬，朕也要像大將軍一樣，只小鹿回來！”

“……”

姜嶠心復雜。

他就是姜昭，那個被越旸和霍奚舟推出來取代的倒霉蛋。

說起來，還是姜嶠第一次見到自己這位遠房堂弟，別的不說，但那沒心沒肺的傻勁看著應是他們姜家人無疑……

姜嶠忍不住又開始思考。近百年來，姜氏的皇帝加起來到底有沒有一百個心眼，或許靖武帝一人便占了九十九個，其余的，怕是共用一個心眼一個腦子吧？

隨著姜昭騎上馬，在侍衛的看護下朝山林中，越旸也跟邊的笙娘說了句什麼，意氣風發地走出營帳，策馬離開，王公大臣們紛紛跟了上去。

倒是最人矚目的霍奚舟，在出第一箭后就翻下了馬，將弓丟給了一旁的彥翎，似是對山中的獵毫無興致。

段秦的使臣原本還極力勸云垂野上場，想要讓他與霍奚舟一較高下，好為段秦立威，誰料他們勸得口干舌燥，一轉頭竟看見霍奚舟丟弓下馬，頓時噎住，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轉眼間，營帳間只剩下一些不擅騎的文和世家眷。

姜嶠終于按捺不住，從鐘離慕楚邊站了起，低聲道，“我可以去尋笙娘了嗎？”

鐘離慕楚抬頭看了一眼，頷首，“讓牧合跟著你。”

姜嶠皺了皺眉，“我不過是去關心關心的近況，說些娘之間的私話題，這也值得讓他跟著監視我？”

“這并非監視，而是保護。”

鐘離慕楚瞇了瞇眸子，“之前我便想問你，你與那漁家何時變得如此親，能有什麼私可聊？況且，還長著那樣一張臉，你從前與姜晚聲那般生疏冷漠，怎麼和一個贗品倒是姐妹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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