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子抬進了屋，二叔和我跟其后。

這會兒苗正襟危坐，手指頭在桌面輕輕敲擊著。

筆墨硯臺已經被他收起，在他手指頭前面著剛才他寫的那張紙。

鬼婆子咴兒咴兒的咳嗽，一只手捂著口，另一只手夾著的卷葉子煙幾乎都快變形。

我趕去給鬼婆子拍了拍后背。

鬼婆子稍微好了一點兒，才開始說村里頭的事。

他和二叔將全村都走了一遍，那些個村民還是不肯出門，一直到他們走到村長家門口的時候，才發現了異樣。

那院落黑氣沖天，怨氣凝結不散，即便是大白天的，周遭都是冷颼颼的涼氣兒，分明是有兇魂怨尸在。

他在院門口撒了香灰和糯米，也出現了黑腳印，基本上能斷定，問題應該出在那里。

再之后，他們總算找到一個人問到了話，那人大概說的就是這幾天一到晚上，就會有一個穿著殮服的人在村路上頭走，要是見到村路上有人，就要拽著人問錢呢。

而且那人不是別人，就是死了的村長。

全村的人都被嚇得惴惴不安，沒有一個人敢晚上出來了，都選在大中午的時候，才敢出門。

可更嚇得全村人丟了魂兒的是昨天正午，村民們都出了村，結果卻在村口正當中又看到了村長，他坐在地上鬼哭。

這就嚇得全村連白天都不敢出門了。

話語至此，鬼婆子又吸了一口煙，咴兒咴兒地咳嗽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曉得這個村長的事，之前劉鬼手就和我講過了，他不聽勸，拿了討死狗要送給李的兩條大黃魚，他喪命很正常。問題在于，那晚上他就不行了，剩下最后一口氣想將大黃魚兒送出來，李沒收，現在錢沒了，應該是嫁禍給別人了，送出去

的錢，他為啥又想要？”

話語至此，鬼婆子再道“苗先生放心，這件事兒不難辦，只是略有一些麻煩，先不用管它，咱們將正事兒做好，我回頭仔細料理。”

鬼婆子和我以及二叔講話的時候，聲音是著冷意的，這會兒在苗面前卻顯得很恭敬。

苗點點頭，道“確定和李他爹無關就行，被討死狗害死的人，也不會兇到哪里去，不過你們尚且需要注意，討死狗若是給你們下了死咒，就必須要小心了。若是遇到腳的不怕穿鞋的，就更得時刻警惕。”

鬼婆子低聲稱是。

我心里頭卻咯噔一下。

死咒是已經下了，就是討死狗那段惡毒咒人的話。

那句腳的不怕穿鞋的，聽起來輕描淡寫，可都能從先生口中說出來，肯定不簡單。

只不過這事兒鬼婆子不讓苗手，我自然不能說別的。

屋安靜了一會兒，自那番話說完，就沒人再說話。

二叔明顯有些忍不住，正要開口。

苗才繼續說道“劉水鬼的尸了黑煞，落在了凹風里頭，大之時弄不出來，我計算了一下，今晚的戌時與亥時，黃昏與深夜替，人將安歇，他想要破尸出來，定會選人林，需要有人在林子外頭守著，但凡是有人來，全部將其阻攔，你們三人守林，我去將他的尸背出。屆時回來，你來開路。”

苗這番話

說得條理有據，只不過關于時辰我聽不懂，其余的也是一知半解。

還有他最后講的那個開路，昨天何雉和我講了，想要用鬼婆子開路的法子換生九……

這東西，又是什麼？

鬼婆子直接點點頭，二叔也鄭重說了個好字。

我思緒飛速，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能一起進林子嗎。”

苗笑了笑，不過卻搖了搖頭。

二叔低聲道“，莫要胡鬧，中午已經帶你去看過了，其余的給苗先生，咱們沒那本事，不能去添！”我低下頭，不再多言。

再接著，苗打了個哈欠，說讓我們休息休息，弄點兒吃的，養蓄銳，等到時辰就再去后山樹林子。

二叔連連點頭，招呼著我進廚房去弄吃的。

我家簡陋，好在上一次謝小花他男人送來了米面蛋，還有臘。

煎了蛋，蒸了白米飯，又將臘切了一盤混著米飯蒸。

約莫小半個時辰，廚房里頭盡是咸鮮的香。

把吃食端出去，幾人都填飽了肚子后，二叔將苗請進房間休息。

鬼婆子在房門口煙，二叔則是靠著桌旁小口喝酒。

這會兒沒別的事可做，干等時間，我便有幾分坐立難安。

鬼婆子似是看了出來，咴兒咴兒咳嗽兩聲之后，讓我也去睡一覺，晚上指不定要熬一宿，免得到時候瞌睡壞事兒。

我聽他的回了屋，這一覺睡下去，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將要夜了。

外頭傳來二叔喊我名字的聲音，到堂

屋里頭去，他們三人都已經準備好要出發。

苗又叮囑了鬼婆子和二叔幾句，我這會兒還有點兒迷糊，也沒大聽明白。

二叔又招呼了我一下，他們便邁步出了屋。

我匆匆跟了上去。

此刻外頭的天，將黑未黑，在黃昏盡頭和黑夜相之間。

耳邊只有風聲，以及不遠懸河的流水聲。

等我們到了村子之后，這會兒的村子更是安靜得嚇人，連風聲水聲都聽不到了。

苗走在最前頭，他腳下的速度也更快了幾分。

沒花多久，在天黑之前，我們便來到了林子外頭。

抬頭便能夠看到懸崖上那些老樹掛著的尸，這昏黃夾雜著部分夜的線，那些尸微微搖晃，也給人一種極為抑的覺。

苗回頭深深看了二叔，鬼婆子，以及我一眼，點了點頭。

二叔和鬼婆子同時鄭重點頭，苗才直接鉆進了林子。

這會兒我也徹底清醒過來了，問二叔剛才苗都叮囑了什麼？

二叔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你老漢今晚上想破尸，他已經很兇了，會勾來一些人進林子，咱們一個都不能放進去，那些人肯定會很詭異，要麼渾渾噩噩，要麼可能都沒睡醒，總歸只要放進去一個就完了。”

我心里頭突突一跳，便點了點頭。

也就在這時，鬼婆子忽然又說道“不是人，還有貓，也不能放進去。”

二叔明顯愣了一下，道“啥意思？苗先生沒說貓啊？”

不過下一刻，二叔臉就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