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那男人不自然地說道“鄙人王學,劉先生您應該也是撈尸人吧?”
二叔點點頭。
王學慎重地繼續道“那能不能請您出手?我兒子死得不清不楚,怕是有怨氣,不好打撈,萬一出什麼岔子……”
我一直低著頭沒多說話。他們不信任我,我還真沒多大底氣。
王學還算好一些,沒有明說什麼。
那人眼神卻很尖銳地在我上打量。
忽然道“劉先生,我看,你是想繃一個價吧?”
聲音更為鄙夷,道“我看劉水鬼也不一定是死了,讓你帶個蔫頭耷腦的愣頭青說撈尸,不就是想要高價嗎?當時說好了三十塊大錢,你就直說,你撈尸要多?!”
我面變了變,拳頭都下意識地握了。
碼頭上的人不,這會兒都看向我們這邊,頭接耳地議論。
二叔眉頭皺地看著那人。
一直到那人神慌了,躲著王學背后。還是神尖銳地看著二叔和我,眼中都是厭惡。
王學明顯著不安。
二叔才淡淡地說了句“飯能吃,話不能說,我大哥沒了,他答應你們的事,當然是他兒子辦,這是規矩。”
“你們要是不愿意,那這事不搞就行,繃價?”
二叔嗬了一聲,一口痰直接吐到了那人腳邊!
跟著,他就說道“,走人。”
我是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二叔吵都不吵,直接就要撂挑子走人?
我趕跟上他。
這會兒慌了的就是王學和那個人了。
王學趕攔住二叔,慌解釋,說他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這事兒太突然,他們也沒反應過來。
不過二叔就不搭理他們,還是帶著我往前走。
那王學就更慌,一邊追著我們,一邊求二叔讓他不要跟人一般見識。
一直到了碼頭上,二叔才停下來,淡淡地和王學說了一句。
父債子償,撈尸的肯定是,他最多看著,確保不出事兒。
接著,二叔瞥了一眼那人,冷冰冰地說“這娘們要在河邊自己三個大耳刮子,給我大哥道歉。”
那人臉明顯又變了變,不過卻不敢出聲了。
王學臉也是連番變化,最后他還是點了點頭。
二叔臉稍微滿意了一些,才說道“天黑才能撈尸,你們去弄只公來,預備著等會要用,還有,你們得指位置,我和不曉得死者在哪兒。”
二叔叮囑完了,王學和他老婆這才從碼頭離開。
臨走的時候,他們招呼上了剛才那小廝,顯然,他們需要人帶路。
而二叔這話,我很清楚緣由。
這是撈尸人的規矩。
出船撈尸,若是有主尸,得由主家帶來一只公,等撈尸結束之后,殺了扔進河里,就是祭河神。
頭兩次二叔和我去撈我爹,之所以沒帶公,就是因為已經在岸邊擺了貢品。
這一茬就得按照規矩來。
這時候,碼頭上的人已經不多了,隨著天將晚,漁民幾乎都收了船。
二叔又告誡了我幾句,讓我一定謹記。
撈尸人可以在辦事之前談價,但不能事后繃價,更不能挾尸要價。
這是祖師爺的規矩,破了一定遭報應。
可要是被人出言不遜,也不用氣。
我用力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又過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王學夫妻回來了,王學背了個竹簍,里頭沉甸甸的,約還聽見兩聲。
二叔接過來竹簍,就從碼頭側面上了撈尸船。
之后王學跟著上船,那人卻留在岸邊。
沒等二叔多問,王學就解釋說怕老婆等會兒緒不好,壞了事兒,他一個人給我們帶路就好。
二叔沒說別的,撐船上路。
王學則是小心仔細地給他指方位。
我在竹棚船艙里換上了青麻小褂,檢查了一遍卜刀,青麻繩,以及布囊。
什麼都備好了,才放心了一些。
不知不覺,便到了暮。
天邊掛著一顆紅的殘,整片天空都是火燒云。
隨著暮越來越淺,夜越來越深。
不知不覺,天徹底消散,完全了夜,
在王學指引方向之下,我們從主干流撐船進了一條小河。
河岸邊是麻麻的柳樹,水面更是飄著大量水草。
夜空之中,圓月就像是個大臉盤子,翳冰冷。
“應該就是這里了……”王學忽然小聲的說道。
船停了下來,這條小河,約莫四五米寬,水草太多,顯得太過幽暗。
約能看到一些癩蛤蟆趴在水草上頭。
我其實有點兒疑,這王學兩口子是城里頭的貴人,看他們年紀,他們兒子歲數也不大,怎麼會跑到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小河。
二叔也恰逢其時地開口,讓王學大概說下,人怎麼出的事兒。
王學抿著解釋了一遍,我才清楚緣由。
他兒子的學校辦了一場郊游,選的地方就是這里。
結果人便在這里出了意外。
他和他老婆聞訊趕來之后,剛好看見他兒子漂浮在水面上。
當時就找了漁民下去撈,可尸就沉了水底,再也找不到。
最后實在是沒辦法了,他們聯系到了劉水鬼。
劉水鬼邊說,要等到在斷之前打撈,就能起尸。
這番話聽完,我心頭更是一凜。
撈尸人所說的斷,其實就是新尸朝著陳尸轉變的過程。
一般況下,淹死十二個月,會形陳尸,陳尸幾乎無法打撈。
在形陳尸的前幾天,尸會浮上水面,吸取月華氣。
這就是斷之前,是最好撈尸的時候。
我思忖之間,王學已經斜靠著船邊坐下,神失魂落魄。
二叔依舊站在船尾。
我則是起,拿起來挑尸竿,清理船周圍水面的水草。
嘩啦的水聲,輕微地響
著。
時不時還有河水濺到上,冰涼刺骨。
只不過很怪異的是,我剛撥開水草……它們又馬上聚攏起來。
并且這些水草都死沉死沉的,很難撥。
忽而,我覺得后腦勺一陣冰涼,就像是被人死死地盯著一樣。
猛地側過頭,看向右邊兒,差不多兩米多外,一堆水草似乎被撐起來了不。
仔細看去,有一張臉頂了出來。
那是個小孩兒的臉,最多七八歲,他面鐵青,正對著那圓盤似的月亮。
他分明是閉著眼睛,但是給人的覺就是睜開了一樣,不只是盯著我,好像還在盯著所有人……
我余瞟著二叔,同樣也看了看王學。
明顯二叔也看見了那小孩兒尸,輕輕對我點了點頭。
至于王學,他則是一不坐在那里,神要怪異了不,就像是呆滯了一般。
我放下手中的挑尸竿,雙手扶著船沿,傾斜往前一竄,整個人直接跳了水中。
只是在水面撈尸,也不用下潛,就沒弄出來多大的靜。
只不過這河水當真是冰涼,這要比去撈我爹的時候冷了太多,就像是跳進了冰窖里頭一樣。
極力撥開周的水草,我快速地接近那小孩的尸。
不只是挑尸竿撐開這水草費勁兒,它們盤在水面的時間太長了,幾乎是麻麻地鋪了一層,我手去推開,也廢了不的勁兒。
就這麼兩三米的距離,我愣是花了得有一刻鐘,才游到尸旁邊。
屏息凝神,我手拉下來了肩頭的青麻繩,快速地撥開尸旁邊的水草,他整個尸都漂浮在水面上,顯得異樣恐怖。
接著我又用青麻繩去纏住他的腰頭。
這一系列的作,就沒有到任何阻礙了。
我用力拉了拉,確定繩子綁死了,接著我便朝著船上游去。
大約我就留了一米多長的繩子,拽著尸一起走。
很快,繩子就被繃著筆直,可我就像是拽著一棵樹似的,怎麼都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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