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唐古鄉。
屋溫暖如春,屋外冰天雪地。
沈知懿靠坐在紮西客棧前臺的長椅上,一棗紅的藏袍將襯得格外白皙。九個月的孕肚已經高高聳起,藏在寬大的袍之中。
烏黑的長發垂在耳後,編很多條彩的小辮子,上麵墜著綠鬆石、紅珊瑚等寶石。離遠看去,倒還真像個藏族姑娘。
拉姆怕著涼,還把火塘挪到了的腳下,邊收拾桌子邊問道,“店裏那兩位旅客是不是快要退房了?”
沈知懿用鼠標點開後臺,查看了下訂房日期,“是的,他們明天就走。”
拉姆瞥了眼窗外那沉沉的天際,唏噓道,“是該走了,馬上要進一月,等再下兩場大雪,唐古鄉就該封山了。”
“他們走了之後,應該不會再有旅客過來了吧?”詢問道。
“對,他們是最後一波。等他們離店,我們也該準備過年了。”拉姆純樸的臉上出淡淡笑容。
拉姆是紮西圖的大兒。
藏族人婚嫁都很早,隻比沈知懿大一歲,但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沈知懿把雙腳搭在火塘邊烤火,十分愜意,“好的,這樣我們也能歇一歇。”
倏然,院門外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響聲。
沈知懿皺了皺眉,所在的位置看不見院子裏的向,愕然道,“拉姆姐姐,又有客人過來了嗎?”
拉姆停下手中的活,神有些驚訝,“奇怪,怎麽這個時間還有旅客來住店啊,他們都不過年的嗎?”
沈知懿聞言,從椅子上站起來,緩步朝門邊走去。
坐得太久,沉重的孕肚迫下半導致不暢,需要經常活活。
來到門口,剛好看見一輛奔馳G500停在了紮西客棧的院子裏。
當看清楚那輛車的牌照時,一種不好的預從心底油然而生。
京Axxxx,是從京城開過來的車……
還沒等做出任何反應,駕駛位的車門便被人從打開,一雙筆直修長的率先映的眼簾。
再往上看,是一張俊無儔的臉。
男人接近一米九,剪裁得當的黑大包裹住他的寬肩窄腰,卻遮掩不住他拔如鬆的姿。
刀削斧鑿般鋒銳的麵龐,如同崖頂終年不融的積雪,矜貴又岑冷。渾上下裹挾著長途跋涉的風雪氣。
是他!
時隔三個月,沈知懿再次見到了裴鬆鶴。
他要比記憶裏清瘦了許多,不知是不是熬夜趕路的原因,眼窩浮現淡淡的青灰。
曾經那雙疏離淡漠的眸子沉澱了幾分鬱進去,像蒙著一層化不開的濃霧。
沈知懿猜到裴鬆鶴一定不會放棄尋找,但沒想到自己已經躲到無人區來,竟還是被他發現了蹤跡。
可還沒有把孩子生下來,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點!
心底那份沉寂已久的恐慌與抗拒,都在這一瞬間被喚醒,不由自主的往門後躲了躲。
相顧無言。
裴鬆鶴下了車,深沉的視線不疾不徐地打量著。
胖了點,小腹終於圓潤起來,能讓人看出是個即將待產的孕婦了。
孕晚期的指節輕度浮腫,一手托著腰間,一手攏在肚皮上。
他看得心疼,眼眶微微酸,想要上前抱抱。
於是他一步步向走過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想將這三個月相思訴與聽。
剛要過門檻,沈知懿卻先他一步,當著他的麵,將兩扇大門關了起來,並飛快地上了鎖。
裴鬆鶴,“……”
他哭笑不得的喟歎道,“知懿,你把門打開,我們好好談一談。”
沈知懿躲在門後,心裏餘驚未定,音調卻還故作淡然,“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你快走吧!”
“知懿,我是來接你回家的。”裴鬆鶴嗓音喑啞下去,著一抹無可奈何。
“我沒有家,更不需要你來接!”的回答無比冷漠。
“我是孩子的父親,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裴鬆鶴鄭重的語氣宛如承諾。
沈知懿將後背抵在門板上,麵容寫滿了厭倦。
“裴鬆鶴,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不想再跟你談論這些有的沒的。孩子是你的,我承認!但執意留下它的人是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離開京城,就是為了要擺你!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糾纏我不放,但我現在已經有了新的生活。
那些前塵恩怨我都已經放下了,希你也不要再為過去的事耿耿於懷,你回去吧!”
裴鬆鶴聽了話,如鯁在。
他在接到陳墨發來的信息後便離京。
為了不讓京中那些勢力引起懷疑,沒有坐飛機,而是開了輛新車直接從京城趕了過來。
路上幾乎沒怎麽休息,高原反應也被他生生扛了過去,隻怕晚到一刻,又消失不見了。
這三個月以來,九十多個晝夜,他無時無刻不在找尋的痕跡。
睜眼是,閉眼也是。
幻想過無數次兩人相逢時的場景,卻沒有預料到竟會是這樣。
現在,他站在最想要重新開始的那片土地上,打算用盡一切把追回來。
卻對他說,放下了……
“我放不下!”
裴鬆鶴雙抿,聲線幾乎是抖的,“沈知懿,我對你放不下!”
沈知懿閉起眼眸,咬牙說道,“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來之前裴鬆鶴就做足了心理準備,不把帶回去,絕不罷休。
對於的冷漠回絕,他反而用上了極盡溫的腔調,“知懿,你讓我進去行嗎?我是真的有話要對你說,沒騙你。”
無於衷,音極淡,“那你就在這裏說。”
裴鬆鶴陡然眉梢微挑,畔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確定嗎?”
隔著厚重的門板,看不見他的表,頗為不耐的說了句,“對,就在這裏,把話說清楚!”
裴鬆鶴眼底染著笑意,吐出來的字卻重若千鈞,“沈知懿,我你。”
沈知懿怔住,不能置信的轉。
“你說什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門後,那道磁而低沉的音調再次傳遞過來。
“我你,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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