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面上劃過不自然,將草螞蚱分給兩個娃娃,拍拍他們的腦袋,小孩們如獲至寶,笑著跑去玩鬧了。
這事不便在人前說,兩個人心照不宣,順著溪邊往人煙罕至的地界走了片刻,馮玉貞艱難開口道:“阿芙,那日的事全怪我……只是我也沒料到,嚇著了你,過這麼多天才來給你道歉。”
“哪兒有的事?玉貞姐同我這麼客氣,蛋快收回去罷,拿鎮上能賣不錢呢。”
兩人就勢停下腳步,周芙走累了,直接彎腰坐在溪邊,拍了拍邊,示意馮玉貞也坐下。
側頭看向側的馮玉貞,臉上好奇之濃重,做出兩個指頭對在一塊的手勢,小聲問道:“玉貞姐,你和那個崔秀才果真……?”
馮玉貞看著那個手勢,臉上莫名燒紅,這算無言默認了。
周芙見狀得逞一笑,很有些俏,本就穿著草鞋,利落下,把腳進清可見底的溪水里滌。馮玉貞抱著膝蓋只瞧著,周芙便勸:“這兒沒人來,玉貞姐不若也來試試?”
天氣悶熱,方才走的路不短,額上冒出幾滴細汗,溪水很是清涼降暑,馮玉貞心念一,大概是覺得陌生的地界沒人識得。加上周圍都是如同屏障一般的高大樹木,才大著膽子挽起鞋。
兩人安靜片刻,周芙又開口,語氣遲疑:“玉貞姐,我也不懂這些男之間的事,你可是要嫁給他?”
馮玉貞聞言搖頭,頭一次和別人談論這件事,頗有些不自在,只想略略帶過:“還沒到那步呢,總要相的。”
虧了周芙也不是里沒把門的人,只聽著,忽然嘆一聲:“玉貞姐,你也是個厲害人,那個秀才瞪我的樣子可嚇人了,害我連做好幾天被狼叼走的噩夢。唯一好就是我和我娘說他不合眼緣,我娘罵了我兩句,也不再強迫我往山上跑了。”
說起自己的事,馮玉貞便順著問下來:“你的婚事如何了?”
“我不打算婚。”
馮玉貞愣一愣,以為是周芙賭氣的話:“不婚?可子都是要嫁人的。”
“可我不想。”周芙惆悵道:“上門的那些人,什麼王五李四的,我見都沒見過,臉都認不清——我實在想不出日后怎麼和他們過日子。”
馮玉貞頭一回聽見這種論調,像是一下被推一個嶄新的、全然陌生的地方,忐忑不安道:“阿芙,倘若你不嫁人,你娘不管你嗎?”
“哪兒能不說呢?”周芙把一條收回來,屈膝彎起,下就歪支在自己膝頭上:“那天我說崔秀才不順眼,我娘罵我有眼無珠,脖子上白長了一顆腦袋。”
“可我真不愿意嫁人。玉貞姐,難不就只能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跟著他走,被公婆磋磨,生兩三個兒子,之后掛念兒一輩子嗎?像我娘這樣太沒勁,還不如去看那個新來的赤腳大夫行醫有意思。非得找個伴,就不能自己一個人過?”
“……我也不知道。”馮玉貞也被問得茫然了,呆瞧著水面泛起的漣漪。
相對無言,周芙很快打起神,臉頰陷下兩個酒窩,笑道:“瞧我,玉貞姐好不容易來,是我魔怔了,這幾天老琢磨這些,問出來你為難。”
馮玉貞搖搖頭,表明自己不介意,只是這個問題卻記在心里,兩人分別后回家,還是思索不到答案,坐在屋子里又覺得空個人。
無暇細想,先行拋在腦后,馬上月中,該去鎮上一趟了。
本礙于不順路,興許是思及等崔凈空此番回來,兩人不日便要搬走黔山村,馮玉貞打算從鎮上回來時,繞路去看看四妹。
正清點要拿的件,忽然覺得手上荷包重量不太對,太沉。扯開口倒出來,嘩啦啦一聲,只見銅錢里赫然著一兩銀子。
還能是誰呢?心下一,將那個銀子放在桌上瞧了半天,不知道小叔子什麼時候塞進來的。
心里略有些苦惱,可還是止不住角牽了牽,將那兩銀子單獨放在一,全當是崔凈空給的月供了。
大抵是被崔凈空兇惡的神嚇狠了,一路上鐘昌勛很是消停,幾乎沒有怎麼刻意找茬,只偶爾拿那雙小眼睛暗暗斜崔凈空,惻惻地來回掃他,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肚子里憋著壞要使。
崔凈空并不在意,他只覺得可笑,笑鐘濟德機關算盡,圖踩他上位,卻又心懷警惕,越發老邁昏庸,竟然想出這樣百出的法子。
路途較遠,鐘昌勛總是膩膩歪歪嫌車快顛得慌,好在出發早,如此磨磨蹭蹭走兩步歇一步下,原本兩日也延長到三天半才總算抵達州首府——陵都。
陵都的景同縣城相比,自然是大不同的,寬敞得可供三輛馬車縱行的街道,三四層的小樓拔地而起,行人上都是各的綾羅綢緞,騎著高頭大馬的形屢見不鮮。
這些鐘家自黔山村附近買來的家丁仆從都眼花繚,個個張著眼瞧,十分稽。
鐘昌勛自京城長大,自然不覺得有多新奇,他樂得去嘲笑崔凈空沒見過世面的鄉佬模樣,卻見對方神毫無波瀾,只瞥了一眼窗外,并不為外面的繁華所。
他頓希落空,不忍忿忿想,崔凈空無非也就是會裝罷了,裝得一副清心寡的假象,這才欺騙了許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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