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兩人又遇見六七回,是隔壁村的孩,今年十五歲,正是議親的年紀。對這片也不悉,娘有意想和崔凈空說親,但崔凈空在第一個婆找上門的時候就直言書未讀,無意婚娶。
但他畢竟一個香饃饃在這兒,免不了有人歪腦筋,譬如周芙娘,總叨叨:“嫁讀書人好啊,日后他當了,我兒就是貴人了。”
周芙不想親,更不想當貴人,對崔凈空不抱任何想法,甚至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但礙于娘親嘮叨得不住,加上結識了馮玉貞,這才往這兒跑得勤了一些。
馮玉貞一聽提起崔凈空就眉心直跳,真懷疑自己這些日子被下了降頭。
之前周芙問知不知道崔秀才長什麼模樣,馮玉貞為這突兀的問話停頓了一瞬,錯過了回答的節骨眼,周芙話又,只當不,很快跳了過去。
后來周芙偶爾再提起崔凈空,也不好道明自己就是他嫂子,甚至兩個人還同住呢,總顯得說不上來的心虛,不尷不尬地懸著,只得假裝并不清楚。
于是岔開話題:“我瞧著天不好,時候馬上快晌午了,阿芙不若來我家吃一頓?”
對方很利落地應了,兩個人有說有笑往回走,馮玉貞今早在溪邊卷著捉了兩條魚,中午給周芙燉一條,晚上崔凈空回來了再燉另一條,兩個孩在廚房里一塊下手。
屋外斜下小雨,雨水順著屋檐流落,馮玉貞在碗邊,呷了一口滋味鮮、熱騰騰的白魚湯,還沒來得及喟嘆出聲,便聽見對面的孩有些猶豫地問:“玉貞姐你……你娘是不是趙秀英?”
趙秀英是馮母的名字,娘家恰好就在隔壁村。
馮玉貞手頓了一下,知道自己同馮家一刀兩斷的事已經在黔山村里流播開了。
但好在磚房位置偏僻,鄰里稀,和這些人都只是泛泛之,沒人到跟前嚼舌,最多也就拿眼睛跟是什麼稀罕玩意似的瞅,背后指指點點兩句,也全當沒看見。
可沒料到……這都傳回馮母娘家,隔壁村人都知曉的名字,可見這事有多驚世駭俗了。
馮玉貞盯著手里的碗:“是,但我和馮家已經斷了。”
周芙慌里慌張地放下筷子:“玉貞姐,我沒別的意思,我爹那人天就和老頭們蹲村口擺那盤臭棋,這十里八鄉的事他都能聽一耳朵。昨兒個他回來提了兩句,沒想聽著你名字了,所以今天趕過來提醒你!”
見馮玉貞面疑,一口氣沒歇,趕吐出來:“我爹說想要另立門戶得拿牙牌去府一趟,他也不甚明晰,日后趙秀英萬一鬧著要你贍養他們,到時候把府的憑證亮出來,沒人能再指摘你什麼。”
馮玉貞心頭一,委實不懂竟還有這麼一套程序,知道這是幫大忙了,連連道謝。
周芙也跟放下一塊大石頭似的了口氣,忙說沒事,甚至反過來安:“我怎麼可能責怪你?要我說,玉貞姐斷得好!只可惜沒斷得早些,馮家還有那個手被劃爛的什麼柱,他們都是罪有應得。”
張柱也出事了?
馮玉貞察覺出異常,問道:“張柱怎麼了?”
周芙道:“好像是手被割爛了,現在都握不起來,只聽說半夜進賊,肯定是遭報應了。”
雨歇后就起要走,馮玉貞躊躇片刻還是告訴:“阿芙,那天你問我,我沒答上來,后來也就沒好意思再說,其實崔秀才……就是我小叔子,也在這兒住。”
有些愧疚,覺得自己瞞了小姑娘,卻見周芙眼眉彎彎:“我剛瞧見桌上的書和筆的時候就猜著了。”
卻好像全然不在意崔凈空這樁事,只朝馮玉貞招招手:“玉貞姐,下回你到我們村,我給你搟面條吃!”
難得結識這樣開朗大方的朋友,馮玉貞送一程,兩人分別時承諾改日去家里做客。
回到磚房,琢磨著周芙和提的牙牌那件事。當夜崔凈空回來,想小叔子一個讀書人見多識廣,于是便拿來問。
“嫂嫂不必憂心,”崔凈空頷首,他好像早想到了這一茬:“子相較于男子,條件相對寬泛些,馮家近日是翻不起大浪的,待我自秋闈歸來,我們再去縣里府,嫂嫂以為如何?”
馮玉貞自然沒有異議,崔凈空這些日子十足忙碌,都看在眼里,他助許多,盡管對方從不索要報酬,馮玉貞還是想盡可能回報一些。
堂屋桌上點起油燈,崔凈空照常習書,馮玉貞卻沒有直接進廂房,而是坐在崔凈空桌子對面,借著燈,趕忙加多繡兩個荷包。
一人埋頭溫書,一人低眉繡花,中間一盞昏黃的亮,兩人安靜坐到半夜,彼此互不干擾,只偶爾子起為青年添茶,如此狀已經有那麼幾天了。
抱著徹底兩清的決絕態度,馮玉貞原本攢下的錢只給自留一個月的開支,剩下全扔給了馮母,如此便顯得捉襟見肘了。
再加上想在崔凈空啟程前去鄉試之前,給他湊些盤纏,因而急著多趕兩個出來。
崔凈空自然攔過,只說自己銀錢足夠,無需如此費心,但馮玉貞這件事上唯獨不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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