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二月份，北城的天氣變得不太穩定。

早晨去上班時穿個羽絨服，到中午可能熱得上就剩下件。

前幾天，喻帶著幾個小實習生南下，去南城參與某節目錄製，去了足有一個星期，回來各個瘦了幾斤。

北方人重鹹口，偏偏那邊連早餐包子都是甜的，於是，下了飛機當夜淩晨一點，幾個小實習生窩在LIBERO吃著廚師給炒的鹹口菜，一人吃了一大碗白米飯。

秦簡無語，是真無語。

“我這可是西餐廳，難為我這位常年剖金槍魚的老師傅還要給你們炒什麽京醬，你們是真會折磨人。”扯扯。

小姑娘也有點不好意思：“這個點實在是沒什麽夜館子了，對不起，秦姐姐。”

秦簡哪能真跟們計較，懶洋洋笑道：“得了，道什麽歉呀，不夠吃還有。”

“是啊。”喻歪著頭看秦簡一眼，笑道，“可找我收了翻倍的錢，你們就給我心安理得的吃聽見沒，最好給我吃回本。”

秦簡趾高氣揚：“說話再不客氣點，我收你三倍信不信。”

喻“嘖”一聲：“黑店。”

“你小子。”秦簡氣得去錘他，兩人吃到一半鬧騰起來，誰也不服誰。

孟瓊就跟這幾個小孩的家長似的，彎腰低頭看著兩個碗裏已空的小孩問道：“還要再添點嗎？”

倆姑娘塞得滿滿的，點頭如搗蒜。

關門閉店的時候，都快要兩三點了。

北城雖然繁華，但再怎麽說也已經淩晨了，孟瓊不放心幾個小姑娘自己回去，主說要開車送們走，但一些路記得不是很清楚，正要開導航，被秦簡抬手阻止，無奈調侃。

“算了，我去送吧，你大白天有時候還分不清東南西北呢，別幾個小姑娘在車上睡醒了一睜眼，發現到南城去了。”

孟瓊失笑，就沒跟著一起去，留在店裏等。

晚上店裏的燈都熄滅了，隻剩下門口這盞迎客燈還開著，孟瓊抱著筆記本正在熬夜趕片子進度，突然，門外傳來些細微的靜。

窸窸窣窣，很輕的腳步聲。

敲鍵盤的聲音不自覺放緩。

卻再沒了靜。

但孟瓊可沒覺得是自己聽錯，仍敲著鍵盤，不著痕跡用鼠標緩緩移到了秦簡聊天對話框的地方，心中警惕起來，不聲不響的輕輕打字，準備發送消息。

那腳步聲便越來越近。

直到，在右手的正對麵停下。

就這麽不了。

兩人之間隻隔了扇厚重的明玻璃，發出很悶的“咚咚”兩聲，對方敲響了玻璃門。

孟瓊手心洇出了薄汗，轉頭那一刻，消息剛要發出——

四目相對，一愣。

“喻？”

“你不是走了嗎？”

喻單手兜，懶散一笑，隔著玻璃朝道：“剛打到車突然想起來這就剩你一個人了，有點不放心，所以說回來陪著你，結果看你這麽認真，也沒好意思打擾。”

算是鬧了個笑話。

孟瓊讓他進來。

兩人閑聊著，任誰也沒有注意到門外那個一晃而過的影。

……

隔日，孟瓊出了一早上外景，下午總算是能休息會兒。

時間太短，又不至於回趟家，就又去LIBERO點了杯咖啡坐下。

秦簡坐在正對麵的位置，正在欣賞自己新買的幾副穿戴甲，老長一個，每個甲片上都鑲滿了碎鑽，讓選哪個好看。

孟瓊看著都一模一樣，實在幫不了，無奈搖搖頭，輕笑道：“阿簡，你別難為我了。”

秦簡一籌莫展，隻好作罷，轉頭去問了兩個小店員。

對方比孟瓊還迷糊，隨便選了一個，秦簡問：“你上次選的明明是另外一個啊？”

“……”

店員隻覺得頭疼，這可比咖啡拉花難多了。

孟瓊忍不住被他們迷茫的模樣給逗笑，剛要替他們說兩句，店門口的風鈴響起。

“歡迎臨。”

來人有些奇怪，一中年人的夾克薄衫打扮，腳上穿著一雙褐皮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帽簷底下那雙有些壑皺紋的眼緩緩掃視了圈店，最終定睛在孟瓊，朝門側站著的店員隨口說了句：“來杯意式濃，謝謝。”

然後走到孟瓊麵前。

停下腳步。

“孟小姐。”

“方便聊聊嗎？”

孟瓊緩緩抬頭看向他，神平靜，將筆記本電腦闔上，朝旁邊的店員說：“小楊，幫我們開209包間，我要和這位先生私聊一下。”

店員愣了下，然後點點頭，跑到吧臺的位置登記。

秦簡在吧臺這邊一抬頭，就看見孟瓊跟著個陌生男人正朝二樓的方向走去，疑地問了聲店員他們要去哪，在得到那串包廂數字後，神微變。

209是當初專門給沈逢西開的包間，這麽多年除了他和孟瓊來之外，誰都沒接待過。

“進去上咖啡的時候小心點，送完就出來，不要停留。”秦簡打開錄像回放，看到孟瓊全程繃背部，而後男人和之間的距離又格外近，輕抿了抿。

“對方手上有刀。”

店員駭然。

秦簡沒過多猶豫，給沈逢西打過去電話。

孟瓊走到二樓，腰後一直被男人用鈍控製著。

大概猜測那是刀的把手，在經過二樓時，不著痕跡從樓梯的反板上掃了眼，徹底確認，的確是一把很鋒利且開過刃的匕首。

“到了。”

孟瓊輕輕出聲。

男人在左右來回看了眼，才推著進門，並將門關上。

“孟小姐還真是淡定，就不怕我在這對你做些什麽嗎？”他聲音很穩，抵著孟瓊腰的刀仍沒收回來。

“如果許先生要傷害我，昨晚就會手了，用不著等到現在。”

許良先是一頓，然後笑了聲。

“太聰明可不是一件好事。”他拿刀背推著孟瓊坐到了凳子上，一手扶著的肩，轉而將刀鋒直接蹭上了的脖頸，瞇了瞇眼，“你是怎麽知道我份的？”

鋒利的刀刃著脖頸的管，冰涼。

孟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有條理。

“許先生潛逃在外，沈氏又放出了消息，現如今整個北城上下所有人的目都在你上，逃不出去，自然會另尋他法。”安靜了幾秒，“隻是，拿我來做餌，不會對他造任何威脅。”

“有沒有威脅，過會兒就知道了。”

許良喜歡和聰明人打道，因此態度也更禮貌了些，“孟小姐，我不想傷害你，隻是想借你來找到我兒子兒的下落，當然，如果你這位前夫不配合，你可能就要吃點苦頭了。”

兒子兒的下落？

許良和許晚……

一些記憶突然串聯了線，在孟瓊腦海中被串聯起來。

也就是安靜了這幾瞬間，門外毫無征兆響起沉緩的腳步聲。

一步，且一步。

皮靴踩在地毯隔板上，發出悶且不的聲響，四周萬籟俱靜，讓整個包廂都徹底靜謐下來。

旋即，門被打開。

“別來無恙啊，沈總。”

許良笑得毫無緒。

男人一筆的西裝，上不見任何多餘的贅飾，在看到包廂中的這一幕後，鋒利的眉峰向中間蹙攏，神淩厲。

“拿開你的髒手。”

“我還什麽都沒幹呢，你就張這樣？”許良冷嗬一聲，“不是都說你和你這位太太向來不合，這麽在意幹什麽？”

孟瓊全程被抵著嚨，視線被迫下移，細膩白淨的脖頸上刀鋒亮。

沈逢西就一句話。

“讓出去，條件好談。”

許良目眥裂，緒激：“現在你知道這種滋味了？！沈逢西，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良心道德，你難道不知道禍不及家人這句話，我兒你也下得去手，到現在還傻乎乎以為你是真喜歡，我問你，你到底把他們弄到哪兒去了！”

“你不仁卷東西逃走在先，我又何必講義。”沈逢西神寡淡，將扯下來的領帶在手掌纏繞三圈，握拳。

“再說一遍，拿開你的手。”

“不然試試看，看你那不長眼的刀子敢到一下，你今天還能不能完好無損走出這個房間。”

……

十分鍾出頭。

店員在門口等得焦急如麻。

“這麽久還不出來，不會出事吧老板？”

秦簡看了眼沈逢西剛撂在桌上的手表，隻淡淡道：“沈逢西進去之前，裏頭還隻是有可能會出事。”

店員愣了一秒，就聽又說：“但他進去之後，就一定會出事了。”

“……”

話音落下半晌，沈逢西就出來了。

許良則是被趙助和幾個保鏢給架著出來的。

秦簡要進包廂去看孟瓊，正好和沈逢西肩而過，冷冷住對方。

“沈逢西。”

沈逢西腳步一頓。

“我不管你在外麵幹了什麽，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把孟瓊牽扯進來。這麽多年跟著你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怎麽著，現在離婚了也要背上你的債是嗎，哪有這麽欺負人的？”

如同被黏在原地，雙腳膠著，沈逢西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抱歉。”

他低聲道。

“你是該道歉，你早就該道歉了，這三年裏你欠了多你知道嗎？”秦簡語氣著，“可你告訴我有什麽用，一句道歉就能當做今天這件事沒發生過嗎？！”

“我告訴你姓沈的，如果你是因為之前在悉尼那些事而報複，這麽多年也早就該還清了，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給我離孟瓊遠點，以後再也別出現在麵前。”

秦簡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針紮一樣，刺進他的五髒六腑，無一避免。

沈逢西站在原地，整個人都著一種病氣和蒼白，手緩慢收攏握拳，麵無表收回視線。

“不會再有下一次。”

今天的事，不會再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