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嫁
公主仰麵躺倒在地,雙目閉生死未卜。
一支箭準確無誤地刺的左,箭桿沒骨,黑的箭羽劇烈著,如毒蛇吐信。
而距離公主十多步遠的地方,屋梁上倒懸著一個刺客。
刺客穿夜行,黑布蒙麵。薑禾的闖並未打他的計劃,他迅速出一箭矢搭在弓弦上,對準薑禾。
沒有半分猶豫,薑禾握利刃衝上前去。不是要跟刺客搏鬥,而是要藏在距離最近的那柱子後。
不知道刺客是不是驚愕於薑禾突如其來的靠近,他的作有一瞬間的遲疑。而就在這一刻,忽然有另一支箭從薑禾後飛來,裹挾著迅疾的風聲,向刺客。
突然來人,且是高手,刺客慌忙回子,翻攀爬上屋頂,如同一隻烏,迅速消失在夜裏。
雖然刺客離開,薑禾卻來不及鬆口氣。
這裏的喊聲還沒有驚齊國使團的護衛。
可剛剛退刺客的人是誰?
一個男人已經停下腳步,正低頭注視中箭的齊國公主。
他量很高,寬肩蜂腰,墨的大襟窄袖袍服一不茍穿戴整齊,腰係懸掛玉鉤的革帶。看他的裝扮,應該是雍國貴族。
這人的相貌不過二十一二,可那張風雕雪裁般朗的臉上卻長著一對城府深沉的眼。眼眸中點點冷,像鋒利的龍泉劍刺穿堅冰,令人脊背發涼。
“死了。”
男人的聲音冷漠低沉,話音剛落,便雙
手握住公主的腳,把拖拽進寢殿。紅的痕在地磚上留下長長的痕跡,薑禾正要開口說話,男人忽然吩咐道:“幹淨。”
薑禾可以確定兩件事,一是殺人的不是這名男子,二是雍國貴族同樣不希齊國公主死在都城的消息傳出去。
立刻上前把地麵幹淨,跟著男人進殿,小心關上殿門。
現在該做什麽?請送嫁使團的正副使過來好好商議嗎?雍國因為這樣的錯,首先要請求齊國原諒,然後要放歸齊國質子表達誠意。
不過,如何解釋……
男人已經看到殿護衛隊長的。
他濃黑的眉微微蹙起,眼睛掠過死狀恐怖的,再斜睨一眼渾是手握尖刀的薑禾,暗沉的眼眸出些意外:“你殺的?”
“是,不過是因為他要對我……”
男人並未等薑禾解釋清楚,他打斷的話道:“你是齊國婢,你什麽名字?”
“奴家薑禾。”薑禾這次沒有解釋別的。
有些人隻在乎自己想知道的事,至於不想知道的,都是耽誤時間的廢話。
男人起袍服坐在食案前,一舉一帶著泰山頂卻引而不發的鎮定自若,抬頭注視薑禾的臉。
“你知道刺客是誰嗎?”他問道。
是誰呢?這一路上們遇到過不刺殺,薑禾推斷是某個不想讓齊雍聯姻的敵國。
“是楚國嗎?”問。
如今有能力和雍國抗衡的,隻有楚國。
男人搖了搖頭
,神無波道:“是我大雍國的細。所以我等在這裏,看看第一個闖進來詢問的,是誰。”
原來如此。
這男人或許是聽到了什麽風聲,這才突然闖行宮想要救齊國公主一命。
雖因來晚而未能救下公主,但他似乎並不沮喪,隻是鐵石心腸地坐在這裏,看誰第一個前來確認齊國公主是否死去。
那個人逃不了刺殺的嫌疑。
原來刺客是雍國人嗎?
看這男人篤定又從容的模樣,似乎這是不容置疑的答案。
“既然是雍國人犯下的錯,”薑禾抬頭問道,“你會因此請求新君放齊國質子歸齊嗎?”
男人角微笑了笑,似乎這一句問話可笑又稚。
“我覺得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比如,由你來證明公主是被魏國刺客所殺,然後雍齊兩國聯手滅魏。”
“我不會!”薑禾再一次握手裏的刀。
沒想到這個突然出現的救星,竟然是蛇蠍般狠毒的雍國謀臣。
“你會的,”男人的手指在食案上輕拍兩下,鋒芒畢,“比如為了家人的安危。”
“我沒有家人了。”薑禾退後一步。
男人瞳孔微,輕輕瞇了瞇眼。正在此時,寢殿外忽然傳來糟糟的腳步聲。
齊國送親使團正使的聲音最先響起。
他似乎在阻攔著什麽人。
“夜已深了,還是不要驚擾公主殿下的好。即便是有刺客的蹤跡,也請中尉將軍大人先稍安毋躁。”正使的聲音著擔憂焦躁。
中尉
將軍,是負責雍國京畿地區防衛治安的員。
正使想必知道公主屏退了寢殿前後的防衛,他擔憂公主理私事不想被人打擾,這才如此張。
然而那名將軍顯然萬分著急,他不由分說便走到了公主的寢殿外,揚聲道:“有刺客進使館,為安全計,叨擾殿下起,容我等進殿搜索。”
薑禾看向屋子裏坐著的雍國男人。
那男人目冰冷凝神細思,突然拿起擱在食案上的弓箭,搭箭開弓對準薑禾道:“薑禾,你來應對,讓他們走。”
屋外的人正在屏息凝神等待公主的回應。
而屋子裏,弓弦拉開的聲音細微得如同毒蛇潛行過草叢。
薑禾退無可退。
時間不多了。
先活下去要。
薑禾快步走到公主的前,出公主發頂斜著的金飾。
這金飾六寸寬,十寸高,鑲嵌珊瑚珍珠,造型別致,是公主最喜歡的發飾。把金飾佩戴在自己頭頂,對著鏡子調整好位置,接著悶悶問道:“什麽人?”
相比的聲音,公主的聲音更為尖亮。在齊國時,公主由於疲於應對各國來使,曾讓薑禾細紗罩麵,假扮作的樣子應對。薑禾能把公主的聲音學到九分像,沒想到用在了這裏。
果然,聽到這句話的送親正使鬆了口氣,他連聲在外請罪,並且勸說雍國中尉將軍離開。
然而中尉將軍卻不依不饒,他再三請求進殿查看,說擔憂刺客藏在屋頂房梁這種地
方,必須查過了才能放心。
薑禾抬腳走到蠟燭前,特地微微屈膝,讓自己的高和公主相同。
燭把的影子映照在窗欞細紗上,金飾在頭頂微晃,一抹華麗的氣息撲麵而來。
薑禾破口大罵道:“喝熊!恁走就走!要本宮拿八軲轆子把你們扇出去嗎?”
這些都是齊國罵人的土話。
平日若跟隨公主的教習嬤嬤不在邊,公主也會這麽罵人。
外麵的雍國中尉將軍顯然被這句話震住,他雖然聽不懂,也知道意思絕不是誇他盡職盡責。齊國正使便趁中尉將軍被罵得迷迷糊糊,推著拉扯著,帶那將軍退下了。
薑禾取下頭飾轉過,見食案旁的男人正緩緩放下弓箭。不知道是不是薑禾的錯覺,他的角比之前高一些,似乎剛剛笑過。
弓箭再次放在食案上距離雍國男人的手指不遠,一陣風不知從哪裏鑽進來,吹走腥氣,慢慢地,另一種香氣在屋子裏緩緩流。
那是食案上三足魚紋鼎裏的老鴨粥。
因為是夏天,粥還未涼,先前腥氣遮掩了粥香,此時腥氣退散,粥香在深夜的寢殿散開,讓人在這橫飛的絕境裏,忽然覺到幾分不合時宜的人世煙火氣息。
魚紋鼎距離雍國男人很近,他顯然也聞到了湯粥的氣息,抬頭對薑禾道:“你做的?”
薑禾點頭稱是。
“兩條路,”男人神思沉沉,眼睛盯著薑禾仔細打量,過了許久,緩
緩道,“要麽死,要麽嫁雍國為後。”
“為什麽?”薑禾走近一步質問道,“你已經知道雍國細是誰,即便大雍和齊國無法聯姻,雍國放回質子便可避免戰。”
大齊嫁公主,最大的目的也是希雍國放齊國在雍國為質的皇子回去。雍國和大齊之間隔著兩三個國家,是不會因此輕易開戰的。
“細不是中尉將軍,”男人道,“他被人利用了。”
原來如此,所以他要假裝齊國公主沒有死去,婚禮正常舉行,以此來找出細。
可這關什麽事?
薑禾勉強製怒火,回憶著剛剛男人拿起弓箭搭弓瞄準需要的時間,判斷如果全力跑出去,能不能在自己被中之前,跑到外麵走廊上。
經過剛才的事,正使大人肯定已經在不遠布下防衛。隻要跑出去,便能活命。
可男人卻俯撿起了一封書信。
“薑禾親啟,”他念著信封上的字,“原來你雖然沒有家人,卻也有在乎的人。”
薑禾冷笑道:“他不在此,你也不能拿他怎樣。”
“那齊國呢?你的母國,你也沒有半分嗎?我們做一筆易,待雍國查清細,我便放你離開。”
薑禾神微不語。
垂眼看著地麵被鮮弄髒的書信,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讀一讀這些信。
眼前浮現那年雪白如雲的冠,他在飛揚的大雪中把背在上,聲音張又和:“薑禾,快走
,走了才能活命。”
可現在要活下去,卻要走一條令厭惡的路。
雍國的男人說出最後的條件:“活著,質子歸齊,不殺寫信給你的這個人,換你短暫嫁雍國,而且,雍國國君不會你。”
不嗎?
雍國的這位謀臣,實在是太懂人心。
他知道薑禾心中最重的東西。
像一隻無法拒絕的魚鉤,即便知道那後麵兇險莫測,薑禾也不得不咬住,換取片刻的活路。
“你說的這些,雍國國君會答應嗎?”薑禾看著他的眼眸,捕捉他任何可能撒謊的細微表。
“放心。”男人疏懶地轉過頭去,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坐下,把盛著老鴨粥的魚紋鼎拉到自己前,拿起木勺。
“接下來,”他淡淡道,“我的人會來清理這裏。”
過不多久果然有人來,他們把公主和侍衛隊長的裝木箱帶走,又有人來清理跡,換下髒汙的帳幔被褥。薑禾原本還擔憂被使團裏的人發現,可當看到送親正使帶著人等候在殿門外時,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大齊的送親正使,是藏在齊國的雍國細。
薑禾暗自思忖。
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把正使的真麵目告訴齊國皇帝。
老鴨湯已經被雍國男人吃得涓滴不剩,他掏出白帕揩淨角,滿意地起。
“你放心,”他從薑禾邊經過,輕聲道,“齊國正使不會活著回去了,即便你把拆穿他份的信件送去齊國,也已經
沒用。”
第二日,伺候公主的婢嬤嬤全部換了新的人,們對薑禾畢恭畢敬,伺候洗漱更無微不至。
有人小聲說昨夜使館進了刺客,那刺客把侍衛隊長殺死,使團裏的薑禾也死了。
薑禾死了,從此很長一段時間,會是薑玉衡。
第三日便是婚禮。
雍國的婚禮不像齊國那樣禮儀繁瑣,薑禾蒙著蓋頭,在嬤嬤的引領下完了全部儀式。然後夜深了,在雍國皇宮龍床上坐下。過不多久聽到有人打開門進來,屋靜候的侍宮婢跪下叩頭。
“恭喜陛下。”
雍國新君到了。
侍宮婢魚貫而出,寢殿很快便隻剩下他們二人。薑禾有些擔憂,隔著服了袖中的尖刀。
說好了不,若雍國人不講誠信,會給他們一個教訓。
一隻修長的手過來,挑開薑禾頭頂的蓋頭。
男人寬大的影遮擋了燭火的芒,但薑禾還是一眼把他認了出來。
“是你?”
這正是公主被刺時那個雍國謀臣,怪不得他能夠沉著冷靜、當機立斷安排一切。
雍國新君趙政俯下,手指輕鬆掉薑禾纏裹細腰的紅綢帶。
的服鬆散開。
“言而無信!”
薑禾迅速出尖刀。
“我說過不你,”趙政道,“卻沒有說過,不為你。”
一個女人,要復仇,除了臉蛋還能用什麼做武器?她遇上他時,她是被滅族的叛族之女;他遇上她時,他是占島為王的海盜頭子;他憐惜她,疼愛她,在她眼里他卻是毀滅她與自由的惡魔。
季枝遙從出生起便是個不起眼的草芥,誰都能來踩她一腳。不起眼到前朝覆滅,宮人落荒而逃時也不帶她。聽留下的宮婢說,新帝陰鷙殘暴,只在宮中待了一夜,苑中侍從便無人生還,全部慘死。她徇徇度日,如履如臨,卻還是沒逃過被抓去太極宮當侍女。*日子過得慌亂,新朝建立不過數月便再度岌岌可危,季枝遙不得不跟著他離開皇宮,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一日,地痞流氓趁她不備沖進院中,一群人生拉硬拽要將人搶走。她雖學了些繡花拳腳,卻敵不過人多勢眾。絕望之際,院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陣冷風卷入,吹至宮殿的各個角落。禁衛將偌大的庭院封鎖,截斷任何能逃跑的通道。那群人眼見身著墨色蟒袍的男人不疾不徐走到她身前,丟下一柄長劍。嘭一聲落地,滿院的人嚇得直接跪地,瑟瑟發抖地看著那塊標致至尊之位的令牌。可季枝遙卻不知道他會做什麼,昨夜他們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想來他很樂意置自己于死地。然而死寂須臾,所有人都在等下一步,卻只見他蹲下與兩眼微紅的人平視,語聲溫和,拉過她的手,讓她握緊劍柄。“孤今日教你殺人。”——他給她榮華富貴,給她身份地位,可寫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出逃的三月后,他卸下偽裝,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無論如何都要將人強行帶回上京。意識到這一點后,季枝遙雙眼空洞又絕望,一柄長簪毫不猶豫指向了自己的喉嚨。當看到眼前男人滿面慌張,變得毫無底線時,她就知道自己賭對了。這條命,就是她能和他叫板的、最簡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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