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音謙遜地低下眼,“我不識得府醫,大姐怎會這樣懷疑?”
“府醫聽命于孫姨娘,是吧。”
雖是疑問,語氣卻篤定的很,料想早就猜到了答案。
芷音眉梢掠過幾分意外,隨即又沉默下來,似是等著繼續說。
“既然聽命于孫姨娘,你這個三小姐想使喚他,也并非什麼難事。”
“我本來還好奇,夏言說你和芷晴在煎藥的第一日就去了南苑,只問了兩句話,我還在想,芷晴是怎麼能在那麼短的時間里在湯藥里下毒。”
“不過若有府醫,此事自然不難。”
“舒和聯系的是芷晴邊的大丫鬟,也是你用來混淆耳目的。”
晏青扶繼續說道。
“你想禍水東引到芷晴上,自然要做戲做全套,讓我早些懷疑。”
“我屋里的捺安香是你讓舒和放的。”
芷音終于忍不住抬頭,又打斷。
“大姐明明在二姐的屋發現的捺安香。”
“當然,在這之前我還深信不疑是芷晴。”晏青扶挑眉看。
“可太順利了些,從我發現是到拿到證據總共也不過三個時辰,怎麼夏言剛好把確鑿的證據放到了我手里,怎麼芷晴的屋,那麼恰好被我看到了捺安香。”
一向信證據又不信證據,最起碼這證據來的太容易,自然謹慎。
“捺安香是你給的。
你知道貪慕虛榮,早已用不慣蘇合香,我雖不知道你從哪來的捺安香,但是能將那麼多的捺安香放在我屋,還送給芷晴一盒,想必是……你在姜家好的姐妹。”
之前夫人就說孫姨娘一家和姜
家有些聯系,芷音弄不來的東西,姜家未必弄不來。
“這樣說來,我當時失憶的事也是你聽見了,才告知姜家的人,順耳傳到了皇后那。”
往昔的事醍醐灌頂,晏青扶看了一眼面前向來低調的庶妹,不免也有些驚訝。
“大姐聰慧。”
芷音淺淺地應了四個字,算是應承下方才的推測。
“若是芷晴在湯藥里下毒,想不到這樣高端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覺地讓我虛弱。”
“可我在府也并未樹敵,當一切順理章地懷疑到芷晴上的時候,我便先想到了你。”
查到證據的時候,就順手讓長夏調查了這個跟在芷晴邊的大丫鬟。
是三個月前,芷音送到邊的。
心下有疑,讓長夏去查了查,果真查到今日晚間,有個奴婢去芷晴院里讓去找孫姨娘。
也是去找孫姨娘的路上,被婢撞著了,有了后面的事。
趁著夜來了柴房,也果然見到在這的芷音。
那前面那些看似順理章的事,忽然就如撥開云霧一般,有了結果。
這件事得出確鑿的推斷太晚,本想過了今夜再理芷音的事,孰料國公對芷晴的置太過雷厲風行,直接將熏香和湯藥的后續也堵的干干凈凈,就好像……是刻意想去瞞些什麼。
家姐妹關系并不好,哪怕是一母同胞,孫姨娘也疼寵這個大兒,小兒整日在府就像芷晴的影子一樣。
影子是不會說話,又最容易被忽略的。
既然關系淡薄,又何故今夜要趕著來看。
晏青扶想,是為了欣賞芷晴的狼狽。
“熏香,湯藥,還有城外的于大夫……,和今晚的事。”
“于大夫不是我。”芷音抬頭,否了的話。
“我沒那樣通天的本事,大姐,你與其如今將事懷疑到我這個不得寵又沒本事的庶上,不妨想想在這府,除卻我們母三人……”
芷音上前一步附耳到耳邊,勾起紅詭異一笑,忽然說了一句極其有深意的話。
“你當真沒有樹敵嗎?”
夜間的風更大,吹起芷音的發,晏青扶在濃重的夜里,看見眼底深的憐憫。
憐憫?
晏青扶未來得及細想,芷音就已經退后三步。
“今夜的局是我設的,婢是我故意讓撞的,也是我著人攛掇,舒和和聯系,是為了讓你更合理地懷疑,這些我都承認。”
“但捺安香不是,于大夫也不是。”
“舒和不是我的人,只是背后的人想讓聯系,我順水推舟了一把,才有了大姐看到的樣子。”
“我也不想把這事推到上的,好歹是我親姐姐。”
芷音似是憾地嘆了口氣。
“這一朝姐姐要被送去別院,姨娘也丟了份,看起來
我是有些得不償失呢。”
“不過嘛……”悠悠地看了晏青扶一眼,直起子。
“總沒有什麼,比自己活著更重要,大姐,你說對不對。”
什麼意思?
晏青扶看過去,接著又道。
“旁人想禍水東引到我上,大姐,我只是提前發現了不對勁,我只是想活命。”
“連二姐這樣得父親寵的人,被發現這事都得了這麼重的懲罰,你說若是換我……一個小小的,只是影子又沒存在的庶,又會如何呢。”
淡聲說罷,又看了晏青扶一眼,眸中似有譏笑和憐憫。
“大姐聰慧,能猜得到今夜的事是我在背后做的,那我自然也不否認。
但大姐,你也該慶幸今夜沒說出捺安香和于大夫的事。”
“不然……”
沒再說后面的話,低頭福了福。
“妹妹先行告退。”
興許是知道不會再多,晏青扶并未再攔著。
只是……若于大夫的事不是芷音,那又是誰呢?
想起今夜這過于順利的理,抬起頭,眉梢忽然夾雜了幾分疑。
湯藥和捺安香一事是府醫在作祟,但府醫背后定然還有人,若這人不是芷音,也不是芷晴,那又該是誰?
院中的風又順著夜吹過來,發凌,影子在夜里更顯得孤獨和詭靜,柴房小院的門被吹開,門外一片漆黑,像極了這件看似收尾又沒收尾的事,背后藏著更大的,濃重的黑暗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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