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퓦近幾日燕京頻繁下雨,有時半夜被雨聲吵醒,沒過多久又在嘀嗒作響的雨聲中沉沉睡去。
好不容易逮著個萬裏無雲的大晴天,裴筠庭打算活活筋骨,便兀自在院子裏舞起劍來。幾刻鍾後,軼兒走院子,告訴方才傅小侯爺差人遞了信來。
拆開信,匆匆掃了一眼,發現傅伯珩是在信中詢問是否參加三日後的翰林詩會。
翰林詩會每兩年舉辦一次,地點就在翰林院裏,玩的都是“飛花令”、“拈字流觴”或“投壺賦詩”一類的東西。
從前在翰林念書時,沒見文人墨客,舉子書生,以及世家子弟出席詩會,其中不乏相互看對眼的小郎君與小娘子,倒是就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佳話。
然而裴筠庭每每聽人提起翰林院,就難免會想起那些年自己和燕懷瑾在翰林院搗過的,闖過的禍,以及夫子怒發衝冠的模樣……
算了,莫要再禍害人家了。
且讓夫子多活幾年吧。
炎炎夏日,溽暑難消,僅在外頭待上這麽一小會兒,背上便沁出了汗。
裴筠庭反手將劍收鞘中,接過厭兒遞來的帕子,隨意抹了把汗,而後掐指一算,自己說有十天半個月未見過裴瑤笙,於是當即回房換了裳,吩咐銀兒備車,打算去靖國公府探一番。
與此同時,結束公事回府的溫璟煦正與裴瑤笙在房中閑聊,說起裴筠庭和燕懷瑾,難得出頭疼的神:“三皇子再過一兩年便要行弱冠禮,到了合適年紀,是定要娶妻的,至也會先將婚事給定下。而綰綰,自及笄以來,收到的帖子隻多不,但大都被我們回絕了。”
“皇後娘娘和我阿娘在,皆知綰綰與三皇子對彼此有意,心裏是有對方的,可現如今瞧著,誰也不肯先開口。原以為及笄那夜,二人已在屋頂將所有事說開了,怎料此後便再無半點靜。照這樣下去,他們何時才能——”
“他倆的事兒,還需你這個做姐姐的去心?有這功夫,不妨多關心關心你夫君我。”
聽出他話裏濃濃的醋味,裴瑤笙哭笑不得:“你倒一輕。”
“三皇子太磨嘰,裴筠庭也一樣,扭扭,不知在磨蹭些什麽。平日瞧著果決的人,卻偏在之事上拖泥帶水。”
裴瑤笙沉片刻:“我倒是能猜出幾分綰綰的想法,隻是……”長出一口濁氣,耳邊蟬鳴綿綿不絕,“我知你同樣將綰綰看作妹妹對待,其實代兄長姊妹的角度,未嚐猜不出,綰綰一直未能細想自己與三殿下的關係該如何定義,且心裏害怕殿下納妾。他為皇子多有顧忌,並非人人都能像你一般灑,隻怕來日他們還得在此事上糾結。我為姐姐,無法真正幫到什麽,實在慚愧。”
“天下事,無非是戲。世上人,何必認真。”溫璟煦寬道,“有緣人自有其命數,你無需太過心。”
搖搖頭,顯然是對他的話不讚同:“戲外人瞧著都難能自矜,更何況戲中人?”
“我啊,也隻是不希看到綰綰和三皇子分開罷了。”
……
裴筠庭來得不趕巧,由管家親自迎進國公府後,又突然被告知,一盞茶前溫璟煦,才剛哄著裴瑤笙睡下午覺,休憩片刻,暫時無法前來接見。
也未惱,還道是自己心來,沒能提前給姐姐來口信知會一聲。客客氣氣地與管家道過別,正準備轉離開,就見溫璟煦款款而來,朝使了個眼,示意其坐下。
“怎麽了?難道是阿姐不適?”
“非也。”溫璟煦率先否認了的想法,隨即偏頭,慢悠悠地,將上下審視了一遭。
裴筠庭到莫名其妙:“做甚?”
“不知你是膽大包天,還是原本就對這些無甚在意。”他開門見山,雙手疊置於膝上,明明年歲不大,卻總帶著一不怒自威的氣勢,“無論是我,還是三皇子,抑或大皇子,你從未在這些人麵前出過半分惶恐的神,就連畢恭畢敬也沒有。”
裴筠庭怔愣半晌,似乎沒太明白他這段話裏的意思。
“明明你在外人麵前最守禮數規矩,不是麽?”
“你究竟想告訴我什麽?”一頭霧水,越發聽不明白溫璟煦此番沒頭沒尾的話。
“沒什麽,我就是不太理解,為何你分明膽大心細,從小到大凡事敢想敢做,於某些事上卻躊躇不定,甚至還需旁人來替你心。”說著他換了個姿勢,一手撐著額側,一手放在腹前,抬眼看。
都說相的人都是相似的,直至眼下才發覺,溫璟煦這舉手投足間的神態作,和裴瑤笙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裴筠庭,與三皇子朝夕相數年,在你看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裴筠庭略有不安地蜷起手指,認真思忖後答道,“笑,鬥打鬧,但人很聰明,文武雙全,做事周全,永遠給人以遊刃有餘的覺。”
“那你呢?”溫璟煦居高臨下地著,“你在心裏將他當作何人,家人?朋友?還是……”
溫璟煦最終決定推他們一把,權當積德行善。
或許是他在其上看到了曾經患得患失的自己的影子,或許是在裴筠庭與燕懷瑾上看到了幾分曾經自己的影子,又或許是不想裴瑤笙為此分神。
但無可否認的是,他也不希見到這兩人錯過。
“外人看來,三皇子年老,殺伐果斷,工於心計,卻獨獨對你懷揣一顆赤誠真心;他將所有年心與誌向毫無保留地展在你麵前,唯獨不敢告訴你藏了許久的真心話。”
“所以你還未明白我的意思嗎?”夏日裏,連風都是熱的,裴筠庭放慢呼吸,微微睜大雙眼,一顆心仿佛被人攥在手中,那雙桃花眼定定凝溫璟煦,看他用有的嚴肅,一字一句認真道:
“裴筠庭,三皇子喜歡你這事,世上唯你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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