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也側眼，看到那輛停在路邊的黑小轎車，又看了眼自己沾滿泥的球鞋，第一次到什麼無地自容。

他結道，“不，不用，我搭公就行了，謝謝你。”

“不用謝啦。”姜初宜沒再堅持，把傘塞給他，囑咐道：“那你路上小心。”

一路小跑著去馬路邊，臨上車前，又朝他揮了揮手。

他愣愣地捧著給的東西，站在原地，很久都沒走。最后，宗也還是舍不得撐給的那把雨傘，把它和照相機一起抱在懷里，用書包遮著，頂著雨跑回家。

……

……

那個下雨天，是宗也第一次有單獨跟姜初宜說話的機會。

那次之后，宗也對上學這件事漸漸變得沒有那麼抗拒，他很期待能見到，就算不說話，遠遠看幾眼也行。

但是姜初宜總是很忙，每次來學校上半天的課，就要消失好久。

宗也不知道需不需要，還是每天認真做著筆記，把老師上課教的知識點都記下來。希哪天能親手給。

初三上學期，姜初宜不知道從哪聽說，他經常打架，在班上一直被欺負孤立，沒有人愿意跟他當同桌。

那天，找到他問，“我跟班主任說了，想跟你當同桌，但是我不怎麼能來學校，你一個人坐會寂寞嗎？”

宗也說：“不會。”

姜初宜：“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宗也始終低著頭。

他攥著手，張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只能咬下，靠疼痛克制住自己激到微的。以至于走了之后，宗也才想起來，還有做那些的筆記沒給。

2012年，初三夏天，拍畢業照的那天，姜初宜時隔半年，終于重新回到學校。

宗也攥著拍立得，猶豫了很久。

看著邊一波波的人來又去，宗也終于鼓起勇氣走過去，小心翼翼地開口，“能跟你一起留個影嗎？”

姜初宜沉思幾秒，答應了。

對面前這個人印象不多，兩人只說過幾次話。但是每次見他，都覺得他可憐的，營養不良，長得還沒自己高。

在他搗鼓拍立得的時候，姜初宜問，“你能不能摘掉眼鏡？今天太很大，可能會反。”

宗也：“好。”

他抬手，摘下厚重的眼鏡框。

姜初宜像是驚訝了一瞬，湊近了，仔細看了他兩眼，夸獎道：“你眼睛好好看。”

宗也心如鼓擂，心臟跳到他甚至腔泛痛，全數沖到耳。

他訥訥道了句謝謝。

他們拍完照片，等出片的一分鐘，宗也戴好眼鏡，看著一步之外的姜初宜，忽然意識到，這應該是他最后一次見了。

一巨大的無助在心中擴散，像是要把宗也整個人都淹沒。

那一日天氣晴朗，藍天白云，充裕，遠樹木蔥蔥，姜初宜發尾被微風吹起，上籠罩著一層細微的暈。

笑著歪頭，沒注意到他眼里浮出的一層水霧，對他說，“今天天氣真好，李相垣，祝你以后一帆風順，那我走啦。”

第39章 三十九顆星

聽陳向良講完, 姜初宜久久無言。

好像聽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明明故事主角是自己，但是卻始終代不進去。

這些年, 在學校、在劇組、在各種活中，姜初宜遇到過很多人，與他們相的緣分或深或淺, 更多的，都只是萍水相逢。對來說, 那些不太重要的人或事, 全部忘地很干凈。

姜初宜想起自己對宗也道歉時, 他一句接著一句的“沒關系”。

拉著他炒作。

沒關系。

忽冷忽熱。

沒關系。

忘了他。

也沒關系。

姜初宜忘記是怎樣回到車上的。

車鑰匙了幾次都沒功, 意識到, 現在自己應該不適合開車。

將額頭頂在手背，整個人半趴在方向盤上。

保持著這個姿勢,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有幾聲鳴笛聲猛地響起, 姜初宜緩慢抬起頭。

后方的車停住，有個大哥走下來, 彎腰詢問：“你沒事吧？”

陡然回神, 瞳孔慢慢恢復焦距，摁下車窗：“我擋您道了嗎？”

大哥盯著蒼白的臉：“沒有, 我看你坐這兒久了，沒什麼事兒吧？”

姜初宜搖頭。

“行。”大哥嘀嘀咕咕又走了。

姜初宜拉開中央扶手箱，找到一盒薄荷糖, 倒出來幾粒, 丟進里。

一清涼在舌尖散開, 的緒終于趨于平靜。

著擋風玻璃, 忽然覺宗也有點陌生，自己好像從來沒真正認識過他。

記憶里被忽略的細枝末節，一點一點剝繭。

意大利時，宗也似是而非地小心問，為什麼沒認出他。在生日那天，小鐘在袋子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那張被塑封起來的老舊相紙。在那個夜晚，小雪慢慢地下，宗也明明笑著，那雙泠泠的黑眼睛看向，卻仿佛下著雨，寂靜又無力。在年夜，宗也抵擋不住酒意的侵襲睡去時，在他臉上看到的眼淚。在那首歌的結尾，他聲音抑的初一祝福……

……

……

夏天的上海，早上剛過六點，天際已經微微泛白。姜初宜拿起手機，打了個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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