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屬腸轆轆跟隨小侍進了文華殿,進門一瞧,好麼,金吾衛指揮使宋聯東和死胖子王浩恩也在。
兩人心里不由打了個突,還沒祈禱完,就差點背過氣去——
通明石又他娘的丟了!
陸九萬站在后面,掰著手指頭算,這通明石出幾回事了?
先是七月初前后,哈森通過鬼市竊取通明石;而后趙長蒙為了對付晉王,又搞出了塊假石頭。如今歷經坎坷的通明石剛回了庫,居然又丟了?!
這破石頭還真是命途多舛啊!
趙長蒙瞪著宋聯東,質問:“什麼人能從金吾衛手中走波斯貢?”
宋聯東焦頭爛額,看神可能很想蹲地抱頭:“不是的。”
“那就是波斯貢自己飛了?”趙長蒙更怒,“陛下是看重金吾衛,才將庫給你們,怎麼你如此的……不爭氣!”
宋聯東有點崩潰:“可那侍走的是正常程序啊!他拿著陛下的手諭,蓋了章的!”
“什麼?!”趙長蒙大驚失,充滿責怪與怨氣的表僵在臉上,緩緩變得空白。他僵著脖子向君王,試圖要個答案。
嘉善帝撐著額頭,左手拈起一張紙,遞向趙長蒙:“這手諭偽造得,朕自個人都瞧不出真假。”
趙長蒙將信將疑,他自信憑執掌白澤衛多年的火眼金睛,一定能瞧出破綻。
陸九萬大著膽子湊了上去,探頭去看那張平平無奇的紙箋,甚至還上手去了。
趙長蒙沒阻止,皺著眉將紙箋朝那里偏了偏,讓瞧得更細致,小聲講解:“這是蜀王府產的香箋。他們每年造箋二十四幅,往宮里送十六幅。”
陸九萬低頭嗅了嗅,確實有淡淡的幽香。輕聲提醒:“那應當很容易查。”
趙長蒙了眼書案后的君王,搖了搖頭。
嘉善帝出生無可的神,擺擺手,示意他有話便講。
于是趙長蒙便直說了:“這種香箋后妃比較喜歡用。不過本朝后宮人,再加上此箋厚實,砑如玉,不容易墨,所以陛下多數時候留著自己用。”
陸九萬明白了,嘉善帝也是個缺雅趣之人。人家拿著寫詩作畫的香箋,他卻當公文紙用,屬實浪費。
“然后這個墨。”趙長蒙對著瞧了瞧,又湊到鼻端聞了聞,肯定地道:“是用墨,宮里自己造的。堅而有,黝而能潤,敵筆不膠,人紙不暈。”
至于字,陸九萬自己能看懂了。雖說朝廷規范用字是臺閣,但這個規定顯然要求不到皇帝。嘉善帝字如其人,是雄秀端莊的。
至于太子,則喜歡趙孟頫,是字帖就收集了無數,太子妃送他的生辰禮都是趙孟頫的碑帖。
分析完線索,上下屬齊齊沉默了下來。貢品香箋,用墨,再加上這爐火純青的,怎麼看都不是一般人能偽造的。
陸九萬不死心地指著印章問:“這個呢?”
“陛下的私印。”趙長蒙面無表,責備地向宋聯東,“宋指揮使,這是私印啊!你怎麼就放心地把波斯貢品給了出去?”
宋聯東也很痛苦,訥訥著說不話來。
陸九萬連忙打圓場:“比之前好很多了,我聽說原先司禮監憑著二指寬的字條,都能從庫調出上萬兩銀子,宋指揮使已經很小心了。”
本來滿臉憂愁的王浩恩,一下子奓起了,哆嗦著手指,似乎想咆哮,卻礙著在前,生生了下去,從嚨里生生憋出一聲悠長的哽咽。
“是啊!”宋聯東看看死太監那張紅中泛青的臉,豁然起了膛,自個兒也覺得金吾衛十分用心,“你說就這墨、這紙、這字、這印,我特地找人驗了,保證沒問題我才帶他進去的。”
“誰取走的石頭?”陸九萬連忙問,“除了手諭,還有其他線索麼?”
“一個侍,穿著青里……”
話音未落,趙長蒙驀地盯住了他。
陸九萬不忍心地提醒:“宋指揮使,前伺候的侍,穿紅里。”
這回換王浩恩支棱了起來,他手上拂塵一掃,懶懶搭在臂間,神嘲諷而愜意。
宋聯東沒心跟死太監計較,他沮喪嘆息:“對啊,我就是反應過來這點后,才追了出去。但是人已經不見了。”
陸九萬沉默了,能接到特殊的紙、墨、字、印,卻搞不到一套更符合份的紅里,這委實有點講不通。
再看這張箋紙,上面就四個字,“波斯貢”,末尾加蓋了鈐印。
陸九萬翻來覆去檢查,小聲嘟囔:“這個紙是不是有點舊?”
趙長蒙嘆了口氣,耐心給不學無的下屬解答:“讀書人講究‘紙不如舊,墨不如新’。”
陸九萬一怔,連忙舉起紙對著看,反駁:“可是這個墨好像是舊的!”
趙長蒙似乎抓到了什麼,一把搶過了香箋。“波斯貢”四字純黑朗潤,厚重清晰,全不似新墨那般發灰。
宋聯東茫然看著他倆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雖然聽不太懂,但并不妨礙他覺得對方好厲害,同時有點不合時宜的擔憂——白小二找的媳婦兒似乎能明察秋毫。他心說,有這麼個媳婦兒在,白小二日后想干點壞事,怕是都難逃人家法眼。
白澤衛的兩人終于商量出了對嫌犯的初步描述,陸九萬踏前一步,回稟:“陛下,誆走波斯貢之人,大概有如下特征。首先,他曾經寵或重用,可以接到用之;其次,此人善書,至有十幾二十年功底;最后,他如今遠離前,并不得勢。”
嘉善帝皺了皺眉,他先想到的是在邊伺候的宦,這些人是最有嫌疑的。他轉頭問王浩恩:“從前伺候筆墨,如今混得不如意的都有誰?”
王浩恩顧不得跟反駁死對頭,想了又想,遲疑:“按理說在前待過,理應過得不錯……啊,還真有個!”死胖子狠狠一跺腳,老舊的地板發出巨響,震得嘉善帝眉頭皺了皺,卻不方便罵他,王浩恩興地嚷嚷,“孫得旺!奴嫌他手腳不干凈,罵過幾次,后來就給打發到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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