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的時候，我已經多方猜測，但他的話，我還是震驚不已。

師傅出了皇城，越想越覺得蹊蹺，總覺得這戰事起得突然，莫揚敗得奇怪，心有不安，帶著一小隊兵馬連夜回城，但可惜已經太遲了。

我當時年，被震天的呼聲與慘驚醒，只記得母后慌張地過來抱我，那溫暖的手變得冰冷，那如流水般的眸子沒有了往昔的平靜，顯得慌無措。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忘記娘究竟是長什麼樣子了，即使我很努力想記起，但夢中只是那雙溫暖的手，那清泉般的眸子。”

“我只記得我娘很很，但怎麼，沒了印象。”

銀狼的聲音越來越悲涼，涼得讓我心抖著。

蒙浩在娘懷中嚇得大哭，只是我記得父皇沖了進來，吩咐侍衛保護我們，他狠狠抱了娘一下，然后輕吻了一下母后的額頭，帶著不舍，轉頭也不回地走了。

“連祺——”

母后那聲帶著哭腔的聲我依然記得，只是那時只有恐慌，會不到母后聲音中的害怕與哀傷。

父皇沒有回頭，就這樣離去了，他高大的背影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這一次就是我與父皇的永別。

他這個訣別背影很多年了，我都沒有忘記。

印象中父皇的笑聲很爽朗，笑容很絢爛，眸子比夜空中最亮的星子還要璀璨，喜歡牽著母后的手，摟著我在花園里散步。

他們都說父皇是濯國第一男子，但除了他的笑聲，除了他的眸子，我竟然也想不起他的樣子。

隨著年歲的增加，他們越來越模糊了，我每天晚上都要將父皇與母后的樣子，在腦海里回想幾次，尤其是母后清泉般的眸子，父皇如星子般璀璨的眼。

我怕再過幾年，我連這種朦朧的記憶都沒有了，我害怕，忘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就什麼都沒了。

刀槍的聲音讓我莫名害怕，明晃晃的劍很駭人，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第一次看到很多人倒在泊中。

他們的還著劍，他們在痛苦絕地嘶，他們的在痙攣搐著。

母后摟住我跟著侍衛離開，但追著我們的人越來越多，捍衛我們的侍衛應接不暇，在混中母后與我走散，蒙浩的娘也不見了。

矮小的我和蒙浩哭著找娘，幾次差點被飛奔而來的戰馬踏死，幾次被閃的長劍劃傷。

小小的我已經知道什麼是死亡的恐懼。

就在這個時候，師傅出現了，他摟著我們倆躲進了皇宮里頭的一口枯井，他告誡我們不可吭聲，否則就會被殺死。

那時我只記得師傅渾抖，雙目通紅，眸子里全是仇恨，滿是汗的手說明他的張。

即使躲進枯井，我依然能看到彌漫在上空的濃煙，還能聽到那駭人的慘，還聞到一很難聞的味道，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尸燒焦的味道，真的很難聞。

夜深了，火依然滔天，廝殺聲卻漸漸平息，因為該殺的已經殺了，他們開始檢查尸。

麒天鋒發現竟然了濯國皇子連敖的尸，于是下令搜尋整座皇宮，誰尋得皇子賞黃金萬兩，誰砍得皇子的頭顱連升五級，黃金萬兩，若干。

將士得令，瘋狂搜尋整座皇宮，我嚇得一也不敢，大氣都不敢，而師傅這個時候，抖得厲害，他將我摟住，他似乎比我更害怕。

他示意我們不要出聲，然后靜靜地將我的服與蒙浩的服換了。

換好后師傅輕輕地對蒙浩說：“浩兒，呆會爹送你上上面，你去到多人的地方大喊父皇救我，父皇救我，就有人救你了，你說你是皇子連敖就會有人救你了。”

師傅的聲音哽咽。

“真的嗎？那爹呢？也有人救嗎？”

枯井很黑很深，夜下我本看不到師傅的臉。

我只記得他的抖得厲害，他握住我的手變得冰涼冰涼的，還有那聲音沙啞得我幾乎聽不清他說什麼。

“敖兒，你好好呆在這里不出聲，我出去一會就回來。”

我那時扭頭不理他，因為他帶蒙浩離開，將我棄在這一口枯井里面。

“浩兒，爹一送你到上面，你就自己沖過去喊父皇救我，聽清楚了嗎？”

師傅在輕聲叮囑，蒙浩甜甜地答是，自從他看見他爹來了后，就沒有再哭，因為他看到了依靠，而我的父皇呢？他在哪里？

蒙浩不停地問他娘在哪里，但被師傅打了一下掌心后，就不敢再開口。

師傅一將他送到地面，就下來了，然后將我摟住，我聽到蹬蹬的腳步聲，然后就是稚氣的聲音：“父皇，救我，父皇救我。”

他的聲音一響起，我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然后無數拔劍的聲音，急促而雜。

“啊——”蒙浩凄厲的聲音劃破已經漸漸寧靜的夜空，讓我渾抖了一下，但師傅比我抖得更厲害，他渾痙攣，很是駭人。

“啊——”蒙浩驚恐的聲音讓后的師傅摟著我蹲了下來，突然我的手臂一涼，師傅的淚一滴滴地落了下來，但哭得沒有聲音。

“人是我殺的，他左這一刀是我刺的。”

“你什麼混帳東西，他這手臂是我砍斷的，我應該領萬兩黃金。”

“領黃金，要人？你們都不看看頭顱在誰的手里？”

接著有一陣爭吵、爭奪，師傅松開了我的手，掩住了耳朵，靠在井沿，發出了幾乎聽不到的嗚嗚聲，如困的悲鳴，如杜鵑啼。

“懵懂的我呆呆看著師傅，本不知道這時候的師傅有多痛。本不知道蒙浩被砍了多刀，刺了多劍，他的頭顱，他的手早已經離了，分別被不同的人拎著。”

淚從銀狼的臉頰落下來，滴在我手上，比冰還涼。

我“嘩”一聲哭了，為那可憐的孩子，也為那可憐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