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霽剛想說點什麼,就見眾人的目都投向了。
“主可一定要引以為戒。”記室令史道。
“咱們支持公主可以,但千萬不能落得千歲那樣的下場。”長史道。
“兵權要牢牢握在手里。”從事中郎道。
“最重要的是——”孫銘頓了一下,意味深長道:“不可無嗣。”
阿霽訕笑道:“好,好,好,我一定他多生幾個。李家有皇位要繼承,崔家也不能無后。”
此事達統一后,眾人才開始商討正事,等散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長贏早就命廚房備好了朝食,趁著眾人去用飯的功夫,阿霽悄悄將他引到一邊詢問那個兵曹掾的底細。
長贏訝異道:“他是三公曹虞尚書的族弟,虞卓然,您不記得了?”
阿霽的腦筋飛快地轉著,若有所思道:“難怪呢,原來是虞家人,倒也不稀奇了。可是……為何份差距如此懸殊?虞斐然是一部長,虞卓然卻只是個小小的兵曹掾?”
長贏笑道:“虞家子弟歷來以文采見長,久而久之自然重武輕文。虞尚書是長房長子,當年跟著咱們陛下離開南,歷經兩朝天子,那資歷就算親弟弟也比不了,何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族弟?他若從文,興許虞尚書還能幫襯幾分呢!”
算起來,這個虞卓然還是程小舅舅的表兄呢,雖然可能離得有些遠。
“這個人有意思的,你讓人安排一下,把他召進府里,隨時待命。還有那個岳麓……留意一下。”沉道。
“阿郎,您懷疑岳麓賊喊捉賊?”長贏問道。
“你也有同?”阿霽瞟了他一眼。
長贏笑道:“不敢確定,我先讓人去查查。”
“切記,不要打草驚蛇。”阿霽吩咐道。末了,想起來該去院看看。
道邊堆滿了箱籠,宮人們想必熬了一夜,個個無打采,腳步虛浮,看到他都面哀怨,略略行了禮便各自去忙了。
阿霽嫁過來時婢媼侍從就帶了數百,回宮時只有服侍的幾個跟著,其余大都在崔家,一路走來,只見眾人凄凄哀哀,好一派末日之景,連也不覺有些鼻酸,安道:“我和公主婚姻生變,是我們的事,與你們無關。你們依舊在府里住著,就和從前一樣,等公主做了決斷,定會上門來接。”
鄭史拿著帕子,抹了抹微腫的眼角,徐徐走出來道:“多謝駙馬,既然公主都走了,我們留著多礙眼?您放心,等將的件收攏好后,我就領著人去春風里。”
差點忘了,春風里還有座公主府,阿霽忽覺無比失落,又有些惘然。
好像真的變了崔遲,正經歷著失敗的婚姻。而他的妻子哪怕離開了他,也依舊可以過得很好……
想到這里,猛地一震,醍醐灌頂般,驟然想通了許多。
本朝出嫁終擁有其奩產,任何人不得剝奪。而在室哪怕有諸多兄弟,也可以繼承父母名下資財。
前者始于建國之初,是太.祖夫婦提議并寫律令,后者則是姑母耗費十余年之功,去和百爭取來的結果。饒是如此,天下間阻撓破壞此法令者仍比比皆是。
在此之前,那不過是一堆文書案卷,直到此時才發現這竟與自己息息相關。
父母產,何止田宅財帛?
家天下的時代,萬里江山世代相傳,不也是祖傳私產嗎?
混沌的意識中緩緩裂開了一條,眼前豁然開朗。
著那束微,陡然明白了姑母的志向,也明白了慶王妃那句帶著懇求的叮嚀。
鄭史的聲音是時近時遠,像是在喚著崔遲的名字。
阿霽恍然驚醒,努力抑制住因激而泛起的震,欣然道:“姑姑若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好阻攔。若有什麼需要,您只管派人來說一聲。”
**
辰時剛過,仆役們就開始忙活了。
鄭史并幾名跑前跑后,生怕弄丟或弄壞了公主的件。
等到步兵校尉派人趕過來時,大將軍府門外已經堆了小山。
誠如阿霽所料,及至黃昏,公主和駙馬和離的事就傳遍了城,以至于連李匡翼都聽到了,連夜派人送口信,叮囑特殊時期行事莫要太張揚。
但崔遲歷來就和低調不沾邊,王嬍生他的時候已近高齡,不止崔易樂不可支,宮中也是歡天喜地。
皇領著宮眷命婦親送三朝禮,又賜宴百,崔家門外車水馬龍,冠蓋盈街。其后的滿月、白日、周歲禮的規格都比照皇子,這在本朝前所未有。
所以像婚變這麼大的事,他就算鬧翻天也不為過,李匡翼還真拿他沒辦法,而且此時的他也沒有心思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因為重快到了。
**
崔遲日間居顯殿辦公,晚上才回濯龍園。
顯殿位于朝,一般人進不去,鄭史只得讓人將一應品暫時存放在端門里。
崔遲帶人去看的時候,兩邊廊廡下已經堆滿了箱籠。
當值的南屯司馬畢恭畢敬地請示道:“這些品,是運到春風里,還是……章德殿?”
薄暮清寒,崔遲的臉卻比這些還要冷。
明明只是做戲,為何有種無辜做了棄婦的哀怨和失落?到底在折騰什麼?為何要把嫁妝送回來?該不會是想假戲真做,等事后一腳把他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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